吕兆球和他的书房

    今年5月，中国园林博物馆就要在北京揭幕，广州园林设计师吕兆球负责设计了其中岭南园林的部分，代表广东参展。这次设计仿照的是广东四大名园中的余荫山房。为了更好地复原传统，吕兆球费了不少心思，连园林里的植物都是特地精心挑选的。“比如园林的植物，要找到榆树和炮仗花，不容易。榆树寓意"余荫山房"，再者传说榆树可以招引山鸡凤凰等，有吉祥的寓意。炮仗花是每到春天就会长出红色的花并垂下来，就好像红色的雨，形容余荫山房的对联"余地三弓红雨足，荫天一角绿云深"，红雨就是指炮仗花。”

　　没见到吕兆球之前，看他在豆瓣上的自我介绍“嗜于故纸旧文，喜于陋巷寻幽”，以为他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者，一见面，发现竟是一位白面后生，及至看到他的藏书，才知道他的文字给我带来的印象也不全然是误解。这位年轻园林设计师偏好传统尤其是本土文化传统，在他的阅读王国里显然住着一颗老灵魂。

　　去年7月下旬，吕兆球到北京出差，正好那几日京城大暴雨，他翻开当时在潘家园淘来的大部头《薊縣獨樂寺》给我看，其中几页有被水洇湿的痕迹，“那天下午买完书北京就下暴雨了，我在前门那里避雨，想回去又回不了，书太大太重了，所以就弄湿了一些。”上世纪30年代，梁思成任职中国营造学社时，就开始了对天津蓟县独乐寺的研究，发现了它的独特价值。同时淘来的还有一套重印的《中国营造学社汇编》，“这是梁思成和林徽因在民国时编的，他们建了中国营造学社，这就是当时的学术杂志，每期会出一本讲建筑。”除了淘旧书，吕兆球还喜欢到杂志的编辑部直接购书，比如他珍藏的一套《古建园林技术》，2011年《文史知识》合订本都是亲自上编辑部买来的。

　　今年3月，吕兆球在学而优书店开了一个关于广府园林的讲座，对广府园林的种类、历史、特色作了详细介绍，他认为，虽然目前更通行的提法是岭南园林，而“岭南”包含了广府、客家、潮汕等不同文化特色，不如从更小的角度进入，比如广府。他认为，广州自古拥有多种类型的园林，至少可以归纳出皇家、私家、茶楼、县衙、行商等等，比北方、江浙的园林类型还要多，但目前对广府园林的研究和传承却不及前二者。

　　广府园林是适应岭南气候、基于广府文化土壤的优秀综合艺术品。从园林构成上看，广府园林的构成元素丰富，有种类多样的园林建筑、比德君子的山水、四季苍葱的花木、与人同乐的禽兽。吕兆球感叹，“但现在做传统方面事情的人已经很少了，不仅花时间，而且成本也很高，所以市场也没有北京、江浙一带那么好。我上个星期去了苏州，看人家的公共汽车亭都做得很有江南的风格，传承得很好，但我们没有，就好像断了一样。”

　　吕兆球介绍，看园林，不只是看它的建筑，更应该看它所处的文化。传统园林有三“境”：物境、情境、意境。物境就是建筑怎么建造，怎么种树等这种表面的东西，情境就是弹琴、画画，意境就是通过弹琴、画画追溯到典故，达到人和园的结合。“现在我们所追求的，大多都是第一层次，也就是物境。”传统园林都是从人的角度去设计，如人在园中行走的话，需要考虑他的感受，包括视觉，听觉，嗅觉，不同天气、不同时辰、不同的景致下的表达，“现在基本上都是给你一个效果图，看上去很好看，但是真正做出来的时候，人走在里面是什么感觉是不知道的。更高级的就是做一个视频给你看，但这些视频也同样代表不了人。”

　　早年就热爱文史的吕兆球将自己从事园林设计视为自然而然，但目前他从事的多是现代设计，“通过看书，可以追溯回去，但因为现实存在很多的限制，这些书能够用到的机会不多，是乌托邦式的东西，至多只能算是自己的一个小天地罢了”，吕兆球说。

　　私阅读：

　　吕兆球正在看的几本书

　　《中国历代政治得失》钱穆著

　　这本书我正在读，随身带着，坐车返工路上或休息的时候读读。刚读到宋代部分，我觉得汉代那部分很有意思，讲到中央政权到县的级别，县以下就是地方自治，我觉得地方自治好处就是推动地方文化延续下去，地方文化培育好了，才有全国百花齐放的姿态。

　　《重新发现儒家》姚中秋著

　　这本书作者不讲自己对儒家的看法，而是说当下的人对儒家不那么正确的看法。比如说对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这些看法的偏见要纠正。

　　《梁启超传》解玺璋著

　　因为梁思成的关系而关注他的父亲梁启超，以前我也去过新会梁启超的故居，以前还看过叶曙明写的一本，比较薄，也挺好的。这本写梁启超与不同人的交往，还有历史事件。看完我推荐给我的老板看，他也有兴趣，还让我买50本送给其他公司高层。

　　私推荐：

　　去哪里看广府园林

　　只要有时间，吕兆球很爱在广州走街窜巷，找老建筑，看文物，西关、海珠区、黄埔村等都是他很喜欢的地方。在被问及去哪里看广府园林时，他推荐了以下地方：

　　荔湾区博物馆：庭院内遍种岭南名贵花木，与假山、凉亭、池塘共现完美景致。馆内，岭南特色的庭院、西式别墅式的建筑，以及被誉为“岭南石山奇景代表作”的“石上飞榕”，构成独特的景致。

　　四大名园：番禺余荫山房，顺德清晖园，佛山梁园，东莞可园。

　　南越宫苑：南越国的宫苑石是由一座大型石构小池(藩池)和一道长约160米的曲流石渠构成的园林景观。它是发现年代最早、保存较完好的皇家园林遗址，很值得广州骄傲。

　　九曜园：位于教育路，它的特点是受道家思想影响。曜的意思是炼丹，九曜象征天上星辰。九曜园是我国目前仅存的千年园林遗迹之一，内有古碑刻、太湖石、水池，是古药洲的一部分。刘龚当年在此凿湖500余丈，聚方土炼丹，“以药投之，水遂变色，故称药洲”，或说因栽植红药而称药洲。

　　光孝寺：属于宗教园林，有种先唐建筑风格的遗存在，即汉代的建筑风格，值得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