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德国的魏玛看建筑(多图)

2019-01-03 09:21:26    作者:赋格     来源:南方周末     浏览次数:

  德国我更喜欢原东德那一块,尤其是图林根(Thüringen)。州府埃尔福特(Erfurt)是个可爱的古城,西边的哥达(Gotha)有座气派的公爵府,再往西是巴赫的出生地爱森纳赫(Eisenach),三个城市都值得看。有意思的一点是,这个州虽小而低调,历史上却有多个独立小王国,留下一批宫殿建筑。图林根也是马丁•路德的地盘,他给这块地方带来思想激荡,后来又出了音乐巨人巴赫,但在建筑和视觉艺术方面,宗教改革就没有什么积极作用了,我看哥达爵府的内部设计都是找意大利工匠来操刀,好像本地没有这类人才,主人也没眼光,找的都是二三流意大利艺术家。

  看建筑要去东边的魏玛(Weimar)。魏玛被评上了世界文化遗产,主要是因为十八世纪末的古典主义建筑,包括一系列的公园景观,再就是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包豪斯运动。这是歌德、席勒、赫尔德、李斯特、瓦格纳和尼采的城市,一听就非常有文化。据说公爵夫人安娜•阿玛利亚开启了魏玛的“黄金时代”,她是四大诗人歌德、席勒、赫尔德和维兰特的资助人。魏玛有了一个倡导人文精神的宫廷才成为“狂飙突进”(德意志启蒙主义运动)的首都。歌德死后魏玛进入文化上的“白银时代”,主导者是李斯特、瓦格纳、尼采、毕克林这些人。那么,一战结束后魏玛共和国时期的魏玛,是不是可以说处在“青铜时代”了呢?也就是瓦尔特•格罗皮乌斯在魏玛创建包豪斯学校、瓦西里•康定斯基和保罗•克利在魏玛活跃的那个阶段。

去德国的魏玛看建筑(多图)

购物中心“魏玛中庭”,外立面用了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作装饰图案。这个购物中心所在区域在纳粹时代是巨大的“阿道夫•希特勒广场”,东德时期变成“卡尔•马克思广场”,现在是商品经济的道场。(赋格/图)

  公认的看法显然认为包豪斯是魏玛的又一黄金时代,否则联合国不会把魏玛列为双料世界遗产——“古典魏玛”加“魏玛包豪斯”,两份沉甸甸的建筑遗产,浓缩在2公里×1公里的城区范围内。

  先看古典的一面。魏玛大公府现在叫宫廷博物馆,外表很古典主义,实际上是在烧毁的巴洛克式爵府之上重建的。我看到宫里有四间“诗人厅”(Dichterzimmer),其中歌德纪念厅最大,壁画内容是《浮士德》场景。看介绍文字,重建的爵府有一部分建筑是歌德设计的,可见文豪还是个“文艺复兴人”。

去德国的魏玛看建筑(多图)

魏玛大公府。(赋格/图)

  歌德写作《浮士德》时的住宅是魏玛头号景点,歌德也参与了建筑设计,有个空中廊道结构很别致。这里也是歌德最后的住所,他就死在书房旁休息室里的扶手椅上。那间休息室原是佣人住房,冬天没有供暖,歌德经常在那里小睡,墙上的挂毯据说可以稍稍挡住石墙的寒气。天气好时后院相当舒服,歌德种了葡萄和几种菜,现在葡萄还有,蔬菜改成了花草,看上去像个空中花园。

去德国的魏玛看建筑(多图)

歌德故居后院像一座空中花园。(赋格/图)

  令人惊艳的是歌德、席勒曾经用作图书馆的安娜•阿玛利亚藏书楼,从外表看不起眼,一走进“洛可可大厅”,立刻眼前一亮。2004年藏书楼发生火灾,我见到的洛可可大厅是照原样修复的,据说在灰烬中发现一首从未发表过的巴赫清唱剧曲谱,埋没两百多年无人知晓,它的火中“出土”可算火灾中的一件幸事。

去德国的魏玛看建筑(多图)

安娜_阿玛利亚藏书楼中的洛可可大厅。(赋格/图)

  有关巴赫的建筑记忆,魏玛起码还有两处。一是爵府中的巴洛克式宫廷教堂,与古典主义的宫殿外立面形成反差,显然是烧毁前的样式。巴赫在魏玛九年,担任宫廷教堂乐正,这一时期创作的《c小调帕萨卡里亚与赋格》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之一,还有一部听过多次的清唱剧《基督躺在枯骨中》也写于魏玛。另一处建筑遗址就在我住的“大象旅馆”楼下,巴赫生活了九年的故居,房子本身荡然无存,只见一堵墙,上有一块铭牌指出原址所在。巴赫的两个儿子出生在那所房子里,其中C. P. E.巴赫(绰号“柏林巴赫”)比较有名。

  再来看包豪斯建筑,一下子从十八世纪跳到二十世纪,换了一个世界。就像威廉•斯莫克在《包豪斯理想之历史与今日》一书里比喻的那样,建筑脱下了旧时代彬彬有礼的晚礼服,只剩下裸露的身躯,让我们看见骨架结构、遮风挡雨的“皮肤”,以及为光线、空气和使用者出入而开凿的门窗。最重要的一所建筑叫“霍恩住宅”(Haus am Horn),远看像个扁扁的小白方盒,上面顶了个更小更扁的方盒子,一看就是“机械复制时代”的产物,剥离了装饰和象征符号,变得经济、朴素又实用。“经济实用”本来是现代工程学的原则,在这里变成一种美学原则,现代主义大师勒•柯布西耶和讲过“少即是多”名句的密斯•凡•德•罗都很赏识这座钢框架混凝土住宅。

去德国的魏玛看建筑(多图)

“霍恩住宅”(赋格/图)

  “霍恩住宅”不是凭空出现的。格罗皮乌斯1919年来魏玛创立包豪斯艺术学校,1923年举办首次公开展览,这座实验性质的建筑是展览的一部分,建在包豪斯用作菜地的地块边上,它的设计者甚至不是建筑师,是包豪斯的美术教师格奥尔格•穆赫,一位从事架上绘画的画家。这个错位的身份或许体现了所谓包豪斯理想:注重艺术教育的公共性,让艺术与工艺平起平坐,无论在设计层面还是教育方面都要抬高工艺的地位,取消工匠和艺术家之间的等级壁垒。

去德国的魏玛看建筑(多图)

包豪斯课程不仅涵盖各种艺术和工艺设计,还包括服装设计、剧场作坊等。舞美设计师出身的教员奥斯卡•施莱默在1922年创作了著名的《三人芭蕾》,用漫画式的人体形式和服装道具来表演舞蹈或哑剧。(TMBW/Gregor Lengler/图)

  “包豪斯”(Bauhaus)一词意思很简单,就是“建造房屋”。按格罗皮乌斯的理念,他要把工匠、画家和雕塑家联合起来造房子——广义上的“房子”,可以说是某种包罗万象的“综合艺术品”(Gesamtkunstwerk)。熟悉德国古典音乐的都记得,“综合艺术品”不是二十世纪新名词,戏剧改革者瓦格纳宣称他的作品是“综合艺术品”,包含了音乐、戏剧、美术等等艺术成分,建筑当然也可以包括进去。

  不可小看包豪斯,因为当今世界工业设计的模式来源于包豪斯的理念与教育实践。从办公椅、咖啡壶到书籍装帧和字体设计,乃至芝加哥学派的建筑设计,都与1919年到1933年的德国包豪斯运动脱不开关系。这段时间恰与一战结束到纳粹上台之间的魏玛共和国时期基本重合。在魏玛,我看过十八世纪末歌德使用过的扶手椅,再到包豪斯教学楼看格罗皮乌斯的办公室里的扶手椅,确实意识到设计美学上的巨大变迁,这一革命的源头就在魏玛。

去德国的魏玛看建筑(多图)

即将于2019年包豪斯百年纪念庆典期间开幕的魏玛包豪斯博物馆新馆设计效果图。(Klassik Stiftung Weimar Visualisierung bloomimages GmbH/图)

  我在魏玛时正赶上德国旅游局举办的入境旅游与品牌年度峰会(Incoming and Brand Summit),在会上见到包豪斯的孙辈——画家拉兹洛•莫霍利-纳吉的外孙丹尼尔•胡格。1923年,格罗皮乌斯发现包豪斯的风气被神神叨叨搞拜火教仪式的教员约翰内斯•伊顿控制,决定让28岁的莫霍利-纳吉取而代之,就此结束早期包豪斯的表现主义、神秘主义倾向。丹尼尔•胡格(本人是建筑师)在魏玛峰会上说起从未谋面的外祖父,原来他们家族是皈依基督教的匈牙利犹太人,外祖父二战后死于白血病时,胡格的母亲只有13岁。他们家族后来移民美国,同芝加哥建筑学派走得很近。包豪斯精神在战后美国开枝散叶,这家人就是例证。选择魏玛作为德国旅游峰会场所可以说非常合适,2019年将迎来包豪斯百年纪念,全世界的关注都会聚焦到魏玛。目前“霍恩住宅”内部正在整修,预计2019年5月18日(老校长格罗皮乌斯的生日)向公众开放;一座全新的包豪斯博物馆也在建造中,比“霍恩住宅”早一个月开放,将展示大批包豪斯文档和经典设计作品,比如彼得•凯勒1922年设计的倒三角摇篮。

去德国的魏玛看建筑(多图)

彼得_凯勒 设计的摇篮(Klassik Stiftung Weimar Jan Keler, Rostock/图)

编辑:liqing

凡注明“风景园林网”的所有文章、项目案例等内容,版权归属本网,未经本网授权不得转载、摘编或利用其它方式使用上述作品。已经本网授权者,应在授权范围内使用,并注明“来源:风景园林网”。违反上述声明者,本网将追究其相关法律责任。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