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公园城市的规划理念研究

　　3月24日上午，第九届园冶高峰论坛分论坛“砥砺前行|国际风景园林师论坛”召开。华南农业大学林学与风景园林学院李敏教授在论坛上发表演讲提出，公园城市将成为人类社会建设理想城市生活环境的新模式，其实质是营造人民与自然共生、共荣、共欢乐的健康城市。公园城市的规划建设将为生态城市的中国化提供了新的空间载体和实现途径。

▲李敏教授在“砥砺前行|国际风景园林师论坛”发表演讲

　　以下为李敏教授演讲主要内容：

　　我今天给大家分享的题目是《公园城市规划建设理念探析》。关于公园城市，目前不要说在国际学术界，在国内都没有统一的看法，还处在大家一起探讨和研究之中。公园城市规划建设理念可能会对今后一个时期中国城市建设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

　　公园城市是一种具体的城市发展空间形态和建设模式。但是，其规划思想和演变形式究竟怎样，目前国际上没有定论。所以我希望从花园、林园、公园等基本概念入手，明确公园城市规划理念的学术定义，为拓展经济繁荣、生态和谐、景观优美的中国城市创新发展模式提供一个理论支撑。

　　2018年的2月，习近平总书记到成都天府新区视察时提到要建设“公园城市”。所以成都市很快成立了公园城市研究院，找一些国内外专家开展研究，试图对公园城市的建设提出纲领性且可操作的一系列理论和实践。公园城市问题已引起学界和业界的重视，作为风景园林的学术研究者要认真加以关注。

▲成都天府新区

　　首先说一下相关的几个概念，第一是花园。很多人都会认为花园就是种花种草的地方，其实它在古代的时候不仅仅种花种草，还种药草、水果、花卉、蔬菜还有树木。

　　Garden（花园）这个名词最早出现在西方经典文献《圣经》中。基督教的《圣经》里详细描述了这个上帝创造了伊甸园，遍地黄金珍宝，草木花卉风貌优美，树上硕果累累，四处鸟语花香，祥和欢乐。基督教的教义认为：人类的祖先在没有一切罪孽之前是居住在这个天堂般的花园之中的，因此花园就是建造在地上的天堂模型，也是一处最理想的人居环境。

▲圣经中的伊甸园

　　花园进入城市建设是在公元前6世纪，古巴比伦国王在巴比伦城内为他的王妃修建的一个空中花园，从现在的复原图来看，它实际上是一个建在宫殿之上的层层叠起的屋顶花园，好像一个悬空的人间天堂。

　　世界各国不同的文化背景孕育了风格多样的花园形态，例如：《荷马史诗》中描述了公元前 11 至 9 世纪迈锡尼文明中精致奢华、色彩浓厚的古希腊宫廷花园。伊斯兰宗教圣典《古兰经》中记载了“天园” 蓝本的伊斯兰园林，表现了公元 6 世纪末阿拉伯人在干旱荒漠里游牧生活中对绿洲般富足、优美、宁静生活的憧憬向往。在中国，从汉朝到清朝近 2000 年里，皇家园林总要仿造神话中神仙居住的蓬莱三岛。模仿天堂的景象来建造人世间最美好的生活环境，这就是花园的基本概念。

▲北京圆明园40景之一的蓬岛瑶台

　　千百年来，人类一直通过营造花园追求着身居城市也能享受“山林之乐”的生活理想。这种理想后来逐渐影响到工业革命后的城市规划，如 1820 年罗伯特·欧文(Robert Owen)提出的“自然环境疏解城市弊病”的想法。在经历了工业化对城市居住环境的毁坏后，1898 年，艾比尼泽·霍华德(Ebenezer Howard) 提出了“田园城市” (Garden  City)的规划理论，并分别在英国的莱斯奇沃思(Letchworth)、韦林(Welwyn)、威顿肖维(Wthenshawe)进行了实验性建设。1945 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东、西方国家都进行了大规模的绿色城市规划建设，其中有不少城市成为举世瞩目的“花园城市”，如华盛顿、巴黎、堪培拉、新加坡、莫斯科、华沙、平壤等。不过，早期的Garden city在中国被翻译成“田园城市”，因为当时还不是用花园来围绕城市，而是用农田。

　　第二个概念是林园，英文翻译为park，实际上的意思是山林田园。Park指的是较大面积的公共林地和草地，简称“林园”。我曾经仔细研究过凡尔赛的规划设计图，在里面真的找到了park标注。凡尔赛宫苑实际是分为两部分，靠近建筑的这部分叫做garden(花园)，花园以外和自然相连接的大片森林和草地叫做park。

　　林园还有一个概念就是狩猎场，古代欧洲贵族狩猎游玩的围场就是叫做park。这样的park在中国的皇家园林中也有，避暑山庄外的木兰围场就是用来打猎的。在美国，林园这个概念历史上是指放牧的场所，包括林场以及公共的活动场。美国首都华盛顿的中心绿地，在建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就是放牧地，同样也称为park。

▲凡尔赛宫苑局部平面图

　　第三个概念叫做公园，这个概念源于西方工业革命以后，政府将贵族私家宅园向公众开放而形成的pubic garden。在清朝末年的时候，pubic garden曾被翻译成“公家花园”或者“公花园”。

　　西方国家早期的城市公园是以园艺种植为主的花园，但是增加了一些音乐场、公共亭等公共设施。据现有史料记载，中国最早的城市公园是1868年在上海英租界内建造的外滩公园，占地2公顷，命名为pubic garden。“公园”一词是20世纪初由留日的学生引入中国的，在1903年前后，中国的报刊上第一次使用了“公园”这个词。

　　城市绿地系统是现代城市建设重要的生态基础设施，其规划思想源于美国著名风景园林师奥姆斯特德所提出的城市公园系统理念，包括林园、植物园、公地和公共花园。后来，我们进一步把pubic garden变成了公共游憩绿地的统称。随着历史的发展，原先用于特指公共林地概念的“park”使用频率越来越高，超过“public garden”，逐渐成为城市公园的简称。

　　关于近代田园城市规划理论与实践，大致经历了这么几个过程。从19世纪初，霍华德开始提倡田园城市与都市农业景观，到19世纪后半叶奥姆斯特德提出的城市公园系统规划理论。奥姆斯特德的设想是要跨越公园用地的边界，把公园和城市生活结为一体，最著名的就是波士顿公园系统规划——绿宝石项链。之后，有学者把它转化应用为“邻里单位”等规划理论，特别是在1913年，很杰出的美国风景设计师格里芬将霍华德“田园城市”的理论变为现实，在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做了一个非常著名的规划，将整个城市全部隐藏在绿色之中。

▲波士顿公园系统详规地图

▲格里芬的堪培拉花园城市中心区规划

　　现代花园城市和园林城市建设也是取得了非常大的成果，特别有研究价值的就是新加坡。它现在已经从建设花园城市转变成为建设“花园中的城市”，这个规划思想的转变和我们公园城市的概念有很大吻合度。2009年，韩国的造景学会会长曾经提出要建设风景园林与城市融为一体的公园城市——park city。

　　在这之后中国也有一些城市开展了一些探索性的实践。深圳是中国现代改革开放的先锋城市，在城市公园系统建设方面成就不凡。2008年底，深圳市提出了建设“公园之城”的目标。2015年，广东江门市提出要从“在城市中建公园”转变为“在公园里建城市”，这个概念与新加坡的“建设花园中的城市”很接近。到了2018年，成都天府新区发布了公园城市发展目标和行动计划，希望能将公园城市规划理念从理论和实践两方面都上升为世界城市发展的新范例及里程碑。

▲深圳爱国路怡景花园街景

　　从历史上看，公园城市的规划理念是源于140年前奥姆斯特德所做的美国波士顿城市公园系统规划，其基本形态表现为公园绿地与城市街区的完美融合衔接。公园城市的基础就是建设完善的城市公园绿地系统，所以，我们说公园城市规划理念的学术定义就应该是“具有完善的公共游憩绿地体系和良好生态景观环境质量的花园化城市”。

　　公园城市的基本特点体现在四个方面，第一是游憩优先，全民共享，也就是公共绿地的基本特点。第二是需要有景观优美，花园面貌，整个城市必须具备优美的景观风貌。第三是城在园中，亲和自然。第四是生态安全，持续发展。

　　所以，公园城市将成为我们人类社会建设理想城市生活环境的一个新模式，它是对以往田园城市、花园城市、园林城市、森林城市、山水城市等绿色城市形态规划理念的一种提升。这个就体现了我们中国人民在改革开放的新时代勇于发展创新的一种新智慧和城市建设的新目标。公园城市的实质是营造一个人民与自然共生、共荣、共欢乐的健康城市，为生态城市的中国化提供了一个新的空间载体和实现途径。

　　李敏，华南农业大学林学与风景园林学院教授，一级学科带头人，先后毕业于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和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工学博士，全国高等学校风景园林学科专业指导委员会委员，香港大学荣誉教授，重庆大学兼职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风景园林学会理事，广东园林学会副秘书长，亚洲园林协会新闻宣传与出版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广东省政府实施珠三角规划纲要专家库成员，广州市建设科技委员会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