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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电大开发对世界遗产以及国家风景旅游地的影响-主要以中国西南地区为例
[日期:2007-10-30]  来源:http://www.fjms.net  作者:   发表评论(0)打印



一、水电大开发的基本态势以及受影响的世界遗产和国家风景旅游地
       中国尤其是中国西部,目前正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水电大开发的浪潮中,在各个层次以各种不同方式组建起来的水电开发公司,已基本把中国西部河流流域的水电开发势力范围瓜分完毕,目前水电开发的数量规模以及所涉及的流域空间范围到了大得惊人和无所不包的地步,用“跑马圈水的狂潮”来形容毫不过分。
       仅以西南地区川、渝、黔、滇四省市主要河流的干流为例:嘉陵江干流规划开发17个梯级,装机容量 265.56万千瓦;乌江干流11个梯级,装机容量850万千瓦;服江上游的干流6个梯级;大渡河于流24个梯级,装机容量2340万千瓦;雅警江干流21个梯级,2856万千瓦;金沙江中下游 14个梯级,大于6000万千瓦;澜沧江中下游14个梯级,2259万千瓦;怒江13个梯级,2132万千瓦。
       如果我们把目光扩展到这些河流的全流域,更会发现规划的和在建的电站星罗棋布,很难找到没有被水坝箍起来的河流了。仅以四川大渡河的主要支流为例,青衣江16级梯级开发;瓦斯沟二库7级;梭磨河8级;小金川17级;田湾河2库4级;南极河7级;官料河7级;等等,现在整个大渡河流域规划的电站竟达356座。
       由于中国西部特殊的自然和文化背景,这里是我国的世界遗产、国家风景旅游地(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国家地质公园、国家森林公园等)最集中的区域。水电大开发不可避免的对这些区域产生了程度不同的负面影响。以下按上文提到的主要河流流域,列出水电开发所涉及和影响到的世界遗产地和风景旅游地(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全国历史文化名城以及省级风景名胜区、省级自然保护区未列人统计人嘉陵江流域一剑门蜀道风景名胜区、唐家河自然保护区、白水江自然保护区;岷江流域一青城山一都江堰世界文化遗产(风景名胜区)、峨眉山一乐山大佛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风景名胜区)、卧龙自然保护区、龙溪一虹口自然保护区;大渡河流域一四姑娘山风景名胜区旧然保护区、贡嘎山风景名胜区(自然保护区)、大渡河峡谷国家地质公园、蜂桶寨自然保护区、夹金山森林公园、瓦屋山森林公园;金沙江流域一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遗产、丽江玉龙雪山风景名胜区、合江一雷波珍稀鱼类自然保护区;澜沧江流域一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遗产;西双版纳风景名胜区旧然保护区X无量山自然保护区、纳板河自然保护区。巍宝山森林公园、莱阳河森林公园;怒江流域一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遗产、高黎贡山自然保护区、白马雪山自然保护区;乌江流域一芙蓉江风景名胜区。武隆国家地质公园、梵净山自然保护区。
 
二、水电大开发对世界遗产和国家风景旅游地的威胁与破坏
       世界遗产、国家风景旅游地以其罕见的自然奇观。珍稀生物物种和独特的历史文化积淀,成为全社会和全人类的宝贵财富。但中国目前大规模的、无节制的水电开发活动,正是在这三方面对世界遗产地和国家风景旅游地产生了严重的威胁与破坏。以下是一些典型的事例。

事例一:贡嘎山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

       贡嘎山风景名胜区以青藏高原东缘的大雪山脉主峰贡嘎山为核心,面积达10000km2,是我国面积最大的国家级风景名胜区,也是世界上罕见的高山地质地貌景观和自然旅游资源集中地,以神奇壮丽的雪峰。冰川、高山湖泊、温泉群等景观组合为特色。海拔7556m的贡嘎山不仅是蜀山之王,也是青藏高原东部的最高峰,这里海拔超过6000m的高峰有四十多座。一百多年来,贡嘎山已成为青藏高原东部和东亚地区最大的高山探险和登山圣地,在国际上享有盛名;这里有位居世界第二的,高差达1080m海螺沟大冰瀑布;这里有青藏高原东部海拔最低规模最大的海洋性冰川群;这里是离我国东部最近的地热资源富集区,有数百处温泉出露,温度之高、流量之大、分布之密集、医疗价值类型之丰富,堪称一绝;这里有仁宗海、巴王海、格措、伍须海、合合海等景色绮丽的高山湖泊群。
       贡嘎山北坡的瓦斯沟和南坡的田湾河,都已规划了梯级水电开发,而且都把上游的天然高山湖泊作为建设调节水库的场所。
       瓦斯沟下游的多级梯级电站现已建成,原来的汹涌河流因涵洞引水已不复存在,代之以几近干涸的河床。瓦斯沟上游的木格措湖的出口处,已规划要建立高50m的大坝等引水枢纽工程,湖水将通过隧道引至下方的抽水蓄能电站和金盖电站发电。工程实施后,将彻底改变湖区的原始自然风貌,水位提高后还将淹没木格措湖滨的大片森林。另外,湖水经隧道下引后,木格措以下的牛窝沟将基本成为于沟,这对药王泉和七色海温泉、七色海以及牛窝沟两侧约1000公顷的森林生态系统都会产生严重不利影响。
       根据贡嘎山南坡回湾河的梯级开发规划,将在田湾河支流环河的仁宗海前修筑69m高的大坝,建成电站调节水库。2002年,仁宗海水电站项目在没有通过有关审查程序的情况下,强行上马,在仁宗海进行了大规模的施工,湖滨的大片原始森林被砍伐和炸毁,自然景观严重受损。而且由于施工对植被和表土的破坏,导致泥石流下泻,使得原来碧树深潭、水雾飞腾的猿人瀑布已被淤死。仁宗海是国家保护的濒危植物康定木兰、西康木兰、四川红杉、水青树、连香树等的集中分布地,也是国家保护的濒危动物牛羚。马鹿等的重要栖息地。仁宗海前的大坝建成后,大面积的原始森林和珍稀林木将被淹没,而且由于原始生境的破坏,珍稀野生动物的繁衍生息也将受到严重威胁。而更令人担心和忧虑的是,按原设计方案,还要在田湾河干流上的巴王海附近修建拦水坝,把田湾河的水经隧道引至仁宗海,这样不仅巴王海的自然景观将遭到破坏,巴王海至猿人瀑的河段将成为干谷,而且界碑石经巴王海至子梅这一段贡嘎山南坡仅存的最迷人的原始生态区和自然景观区也将遭到毁灭。

事例二:青城山一都江堰世界文化遗产

        都江堰是青城山一都江堰世界遗产地的核心之一,服江上这座具有2258年历史的水利工程,为人类树立了“道法自然”、“兼利天下”、“惠而不费”的治水哲学和工程思想典范。一道堰,顺江而立,因水势而利导,既巧妙的四六分水,兼顾内外江之需,又自然的排沙泄洪于堰外,朴实而简洁的工程设施,却能恩泽千年而不衰,滋润哺育了沃野千里,富庶繁荣的成都平原,成为人类文明史的奇迹。
        然而在都江堰以上几公里处,在40多年前曾不得不炸掉的紫坪铺一鱼嘴水利枢纽工程所在地,一座规模更大的紫坪铺大坝正在修建。紫坪铺水库坝高156米,总装机容量为76万千瓦。它被称为是以灌溉和城市供水为主,并结合发电、防洪、环境保护等综合效益的大型水利工程。为了保证紫坪铺电站的发电出力,以及解决发电调峰调频造成的水流变化及其不利影响,规划还要在紫坪铺水坝之下修建鱼嘴大坝,作为反调节工程。
        一方面,新的紫坪铺一鱼嘴工程如果建成,它将以设计寿命仅200年(专家估计实际寿命不足100年)的拦江大坝,取代2200多年仍历久不衰的无坝自流引水系统,使这一文化活遗产的功能和价值遭到废弃;另一方面,距都江堰鱼嘴仅340米(后来不得已修改设计再上移380米)的鱼嘴(后改称杨柳湖)大坝一旦建成,它将从整体的景观视觉和环境氛围上最后封杀这一文化遗产。当年为了申报世界遗产,成都市和都江堰市的政府和人民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代价,曾花费数亿元拆除不适当的建筑和进行环境整治,而现在这种作法无论对于世界遗产的保护,生态环境的建设、还是对于当地社会的可持续发展都将是灾难性的,无怪乎这一恶劣的作法被人们斥为“佛头着粪”。

事例三:大熊猫栖息地及国家自然保护区

        大熊猫栖息地,是四川省正在申报的世界自然遗产,它以邓蛛山的几个大熊猫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为核心。然而,服江流域和大渡河流域的水电开发,已进人到了邓殊山所属的卧龙、蜂桶寨、鸡冠山等大熊猫保护区的的核心区域。特别是蜂桶寨,1869年法国传教士戴维在那里首次发现大熊猫,目前也是四川的大熊猫分布数量和密度很高的地区。但区内装机24万千瓦的晚演电站(高坝引水式龙头水库电站,导流隧道长18km)已经动工。一方面,在电站施工过程中,地表植被和森林的破坏,将缩小和影响大熊猫栖息地的空间与质量。另一方面,电站建成后,形成的数十公里长的人工湖及大规模的人工建筑设施,将进一步加剧大熊猫栖息地的分化和隔断。
   
事例四:大渡河峡谷国家地质公园
   
        2001年12月国家有关部门正式批准在大渡河的金口河至乌斯河段建立国家地质公园。公园内具有国内外罕见的大峡谷和平顶高山景观。大峡谷景观包括大渡河主谷峡谷和两岸的支谷峡谷。主谷峡谷长26km,最大谷深达2600m,极其雄伟壮观,它和支谷峡谷一起构成险峻幽幻的绝壁深涧一线天奇景。大渡河大峡谷的景观与世界上一些著名的大峡谷比较毫不逊色,大渡河大峡谷的深度大于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近1000m,是三峡的近一倍。大渡河大峡谷地区还是世界上高山温带植物最丰富的地区之一,一百年前就曾引起前来探险的英国植物学家威尔逊的极大兴趣;大瓦山位于大峡谷北岸,与峨眉山、瓦屋山呈三足鼎立之势,它是一座海拔3222m的绝壁围绕的平项孤山,山顶平台面积约1.6Km2,四周的绝壁高差可达800-1000m,远望如突兀而起的空中楼阁,景象奇异。1878年美国探险家贝伯尔登上大瓦山后,将其称之为“世界上最具魔力的天然公园”。象大瓦山这样高海拔的平顶高山在国内绝无仅有,世界上也只有委内瑞拉的平顶高山可以相比,它是世界上罕见的自然奇观。
        但在国家地质公园建立以后,在大峡谷峡口至白熊沟已建成或正在修建多处高水头管道引水电站,数百米高的引水管道、因铺设管道而在山体上形成的开挖面、坡麓的电站厂房建筑等,已给峡谷景观的自然性和完整性造成严重影响。
        更值得关注的是,按照修订后的大渡河干流梯级开发规划,在金口河至乌斯河主谷峡谷核心景观区的大渡河河段,还准备修建深溪沟和枕头坝两座电站大坝。这两座水坝的修建对大峡谷国家地质公园的景观与环境造成的负面影响还很难完全估计,但至少将使可与美国大峡谷媲美的雄奇景观完全丧失掉它的自然特点。试想一下,如果当年美国的胡佛水坝修建在科罗拉多大峡谷里,那么还会有每年超过500万的游客来到这里一睹“人类都应该看到的”自然奇景吗?
   

事例五: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遗产

         2003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新批准的世界自然遗产,面积170万公顷,其中合国家级和省级的自然保护区6个、风景名胜区10个。由于受特殊的地质构造控制,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条大江在流经滇西北及其与四川、西藏相邻处时,急剧转弯并形成南北走向紧密并流的格局,最窄处三条大江并流的宽度仅60余公里。该区域是反映地球演化重大事件的关键地区,是世界上罕见的高山地貌及其演化的代表地区,形成了雪山、冰川、深峡。急流组合的地貌奇观;这里也是世界上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拥有北半球大多数生物群落类型,以及大批特有物种、濒危物种和国家保护的珍稀物种,是世界著名的动、植物标本模式产地之一;这里还是傈僳族、怒族、独龙族、纳西族。普米族等16个民族的聚居地,是世界上罕见的多民族。多语言、多种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并存的文化遗产区。
        但是,目前正在规划和实施的金沙江、澜沧江。怒江的水电梯级开发,已深入到三江并流世界遗产地的区域内。
        金沙江:金沙江十四个梯级中,阿海以上的梨园、两家人、上虎跳峡、拖项、日冕五个电站均位于三江并流世界遗产区内,主要涉及红山、哈巴雪山、老君山、白马一梅里雪山四个片区。特别是两家人和上虎跳峡两个大坝建成后,不仅虎跳峡举世闻名的惊险。雄奇、壮美的自然景观将不复存在,而且虎跳峡上游的长江第一弯一石鼓古镇及沿岸的大片土地将被淹没,众多的文化和历史景观也将消失,这种破坏和损失难以用经济价值来衡量。
        澜沧江:功果桥以上规划的黄登、托巴、里底、乌弄龙、果念、古水六个电站大坝均位于世界遗产区内,主要涉及云岭、老窝山、白马梅里雪山三个片区。在功果桥以下已建成的漫湾电站和在建的小湾电站,实际上已对地表植被、地貌和景观产生了严重改变和破坏。尤其是漫湾电站的运营过程中,在库区诱发了广泛的滑坡、崩塌、泥石流等山地灾害,库岸出现五、六十米的水位涨落带,库内泥砂高于预计速度的快速淤积,这些都为上游待建大坝对自然景观与环境可能产生的影响提供了充分的佐证。另外,漫湾库区的移民问题至今仍未得到妥善解决,移民生活水平下降,社会与文化方面的矛盾和冲突加剧(何大明等,澜沧江漫湾电站的社会经济环境影响研究,2002),这些也为上述世界遗产地内规划库区的民族与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展示了令人忧虑的前景。
        怒江:石头寨以上的六库、沪水、亚碧罗、碧江。福贡、鹿马登、马吉、丙中洛、塔九个规划的电站均位于世界遗产区内,主要涉及高黎贡山片区。怒江和雅鲁藏布江是我国仅有的两条尚未修建大坝的大江,无论是从世界遗产还是从原始生态河流的保护来看,怒江十三级梯级电站的建设都将是一种悲剧。除了自然景观和环境方面的损失以外,一系列梯级水坝将淹没怒江河谷最集中的居民区,这里的居民如果要后靠安置的话,只能进人需要退耕还林的陡坡地区,陡坡区的农民本身也需要向下迁移,这必然导致库区难以解决的土地容量问题和生计替代问题。如果要将受影响的十几万居民全部外迁,面临的问题是:是否有足够的适宜的安置地区和安置方式,来保证移民的生产生活水平稳定和提高;怒江流域民族文化多样性及文化遗产的丧失;外迁移民的文化适应和心理适应。

事例六:西双版纳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

        澜沧江下游规划的景洪(150万千瓦,坝高110m)、橄榄坝(15万千瓦)、勐松电站(60万千瓦),人均已进人西双版纳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范围。
        西双版纳属于北热带和南亚热带,植被为热带雨林、季风雨林和季风常绿阔林,生物资源十分丰富,被誉为“绿色宝库”和“动植物王国”,然而几十年来在经济发展的同时,已经付出了资源严重破坏和生态环境恶化的沉重代价。而大型电站工程的修建,对于急需恢复和保育的自然生态系统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国家环保总局环境评估中心利用补偿价值理论和相关的技术方法,对景洪电站作了一项利弊量化分析的研究,得出的基本结论是,从经济、生态、社会的综合效益来看,景洪电站的修建弊大于利(韩国刚,水电工程利弊量化分析,2004),但这种科学论证能否对工程决策产生影响还是疑问。
   
事例七:芙蓉江国家风景名胜区

        该风景区位于重庆市境内乌江流域的芙蓉江下游,同时也是国家地质公园。它以被誉为“世界最好的游览洞穴之一”的芙蓉洞的喀斯特景观和芙蓉江的峡江风光为代表。但在紧邻芙蓉洞洞口的芙蓉江上,已建起江口电站大坝(坝高105m,总装机容量30万千瓦),它破坏了地表的植被与地貌,水库蓄水后,水位提高了近70米,使原来清澈碧透、自由奔腾的芙蓉江变成了混饨的死水,在湖面形成长达7km以上的回水污染带,而且由于水库淹没了海拔220m-260m的黑叶猴栖息地以及黑叶猴约 1/3的食物源面积,使得黑叶猴种群被迫向高处迁徒,其生存空间缩小,生境质量也受到严重影响。江口电站不仅完全改变了芙蓉洞主景区附近的原始自然风貌,而且还引发了泥石流灾害,对坝下的江口镇产生了不利影响。另外,由于江口电站水库紧邻芙蓉洞,库区水位大幅度抬升后,已极大地改变了芙蓉洞的喀斯特侵蚀基准面,这对芙蓉洞景观的变化有何影响还很难确定。

三、势利益下世界遗产和国家风景旅游地相关法律的地位与作用
        相关的公约、法规和法律,对世界遗产和国家风景旅游地的保护都有明确的规定,在这些地方修建大型水电工程这样对环境有严重影响的人工设施,都是不允许的。
      《保护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公约》第四条规定:“本公约缔约国均承认,保证第1条和第2条中提及的、本国领土内的文化和自然遗产的确定、保护、保存、展出和遗传后代,主要是有关国家的责任。”
        国务院1982年发布的《风景名胜区管理暂行条例》第八条规定:“风景名胜区的土地,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不得侵占。风景名胜区内的一切景物和自然环境,必须严格保护,不得破坏或随意改变。在风景名胜区及其外围保护地带内的各项建设,都应当与景观相协调,不得建设破坏景观、污染环境、妨碍游览的设施。在游人集中的游览区内,不得建设宾馆、招待所以及休养、疗养机构。在珍贵景物周围和重要景点上,除必须的保护和附属设施外,不得增建其他工程设施。”
      《中华人民共和国自然保护区条例》第三十二条规定:在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和缓冲区内,不得建设任何生产设施。在自然保护区的实验区内,不得建设污染环境、破坏资源或者景观的生产设施;建设其他项目,其污染物排放不得超过国家和地方规定的污染物排放标准。在自然保护区的实验区内已经建成的设施,其污染物排放超过国家和地方规定的排放标准的,应当限期治理;造成损害的,必须采取补救措施。
      《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第十七条规定:“各级人民政府对具有代表性的各种类型的自然生态系统区域,珍稀、濒危的野生动植物自然分布区域,重要的水源涵养区域,具有重大科学文化价值的地质构造、著名溶洞和化石分布区、冰川、火山、温泉等自然遗迹,以及人文遗迹、古树名木,应当采取措施加以保护,严禁破坏。”
        然而,由于水电工程能带来巨大的投资和GDP的快速增长,在地方政府和水电公司为代表的强势利益的驱动下,世界遗产和国家风景旅游地都要被迫为水电工程作出让步。此时,一切关于世界遗产的国家承诺,一切关于国家风景旅游地生态环境保护和建设的话题以及国家的法律法规,都显得那样软弱和苍白无力。
        我们无一例外地看到,当水电工程和世界遗产、国家风景名胜区、国家自然保护区的空间范围发生冲突时,就会出现对保护对象的功能区进行随时性和随意性调整的现象。国家法律的严肃性被肆意践踏,相关政府部门的司法和行政管理受到各种压力,职能形同虚设,这方面的事例不胜枚举。
        贡嘎山南坡仁宗海的水电工程,仅仅拿到四川省甘孜州政府的一纸批文,而不经过风景名胜区主管部门省建设厅和国家建设部的审查,也不经过自然保护区主管部门省环保局和国家环保总局的审查,就可以动工。当然,在此之前,在没有通过风景名胜区和自然保护区主管部门的情况下,四川省政府就已把田湾河一仁宗海工程作为省重点工程立项。2003年5月,当建设厅、环保局要求开发单位停止施工,上报有关材料接受审查时,开发单位却有恃无恐地继续施工。2003年8月17日,在经过新闻媒体的揭露后,四川省委书记张学忠就有关仁宗海修水坝一事作出批示,指出在自然保护区修水电站,而且未经批准,是极其错误的。四川省省长张中伟则批示,要求仁宗海工程务必要先停下来。至此仁宗海的工程才暂停,但有关方面人土仍然声称该工程肯定还是要上的。开发单位上报了对贡嘎山风景名胜区和自然保护区功能区划修改的方案,把原来作为风景名胜区主要景区和自然保护区核心区一缓冲区的仁宗海一带,调整为风景名胜区的外围保护区和自然保护区的实验区,而建设和环保部门在强大的压力下,也不得不就此作出让步。
        贡嘎山北坡木格措的水电工程,一开始也受到专家以及来自当地一些政府部门和群众的反对,但反对意见很快就被水电工程是为了“稳藏安康,发展经济”的说法压了下去,而且对木格措的问题在甘孜州政府部门不允许再进行讨论。
        为了让青衣江上的烧债电站上马,蜂桶寨大熊猫国家自然保护区的范围和功能区划也被迫作了调整。
        更值得关注的是三江并流世界遗产,在遗产的申报文件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批准文件中,并无“高程控制”一说,三江并流遗产地毫无疑问应该包括三条江在内的完整的垂直区域。但后来却出现了所谓“区域划出、高程控制、充分协调”的原则,其目的也是为了给进人世界遗产地的水电工程开绿灯。而且,视各条江梯级水库最高水位的不同,也给出了不同的高程控制方案。金沙江、澜沧江。怒江目前规划的最高一级水库水位分别为:日冕2300m、古水2340m、松塔1950m;金沙江、澜沧江、怒江的高程控制分别定为2500m2400m2000m。按照这个原则,控制高程以上的区域为核心区和缓冲区,控制高程以下为实验区。如此以某一等高线来随意肢解世界遗产地、国家风景旅游地和自然保护区的作法,实属罕见。这个原则完全无视作为一个整体的三江并流地区垂直自然生态系统和景观系统的保护要求,无视“控制高程”以下的区域也是三江并流生物多样性。景观多样性特别是文化多样性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甚至把三江并流的“三江”排除在核心区域之外,从而破坏了世界遗产完整性的原则。
        从许多事例中都可以看到,尽管水电开发目前在开发目标和开发方式上有很多不合理之处,并以部分集团之利益,对全体公民社会和全人类所共有的自然文化遗产和资源造成了侵害,但各级地方政府都在非常积极地推动水电大开发的热潮。而且,水电开发的主体一很多的流域开发公司,都和政府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例如国家投资公司,各个省。市的投资公司,在某种程度上成了政府投资和经营的代理者,它们经常成为许多流域水电开发公司的大股东。在这样的背景下,世界遗产、国家风景旅游地、国家自然保护区的管理部门,就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由于政府的行政体制和管理机制的严重滞后与不合理,造成政府行为与公民社会利益的隔离,政府的公共管理职能,常常变为一种以GDP、财政收人和形象工程为追求目标的向上负责的行动过程。而水电公司作为一个利益集团,它本身的利益追求却被贴上了国家的标签,被误指为公民社会利益主体的代表。同时,在缺乏有效监督与制约的体制环境下,政府权力和个别强势群体利益追求的结合,使不可再生的自然与文化遗产、社会整体利益以及国家的法律尊严成为牺牲品。

 四、保护世界遗产和国家风景旅游地的思考
       我国的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国家地质公园。国家森林公园等区域,在功能、价值和意义上,都相当于世界公认的国家公园。而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保护这一概念以及可持续发展理念在20世纪后期的提出,也是国家公园精神的一种延续。
       国家公园的思想和精神萌芽于15世纪的欧洲,发祥于19世纪的美国,它是伴随着工业革命将大片土地从自然状态转为人类开发的区域而兴起的。一批先驱者提出了真正触动人类心灵的观念,并把它落实于具体的法案和行动之中,构架了国家公园的精神体系和管理体系,成为人类社会后来者追崇的宝贵财富。
        我们至今仍能从这些闪耀着光芒的表述中得到深刻的启示。
        印地安人的内兹佩尔族(Nez Perce)。一酋长约瑟夫:“土地和我们是同一条心,土地的基准和我们身体的基准都一样。”
       1910年,约翰·穆尔(John Muir)为反对在约塞米蒂国家公园的土欧鲁米河(Tuolumne River)建水坝时说:“这些神殿的毁灭者,热衷破坏的商业主义,似乎是完全蔑视自然;而且不把山地神批放在眼里,眼中只有金钱万能。赫奇赫奇水坝就像在民众大教堂与地方教堂筑建水箱一样,因为人类心中,再也没有比这更值得崇敬的圣殿。”;“…山地公园与保护区的功用不只是作为林木的源泉以及灌溉的河川,也是生命的源泉。”
       1916年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法案:“…提升与管理国家公园、纪念区与保留区为名的联邦地区的使用…惜由这种方法与措施,以便配合该公园、纪念区与保留区的基本目的,即保存其中的景观、自然、历史与野生生态;并借由这种方式来提供人们同样事物的享受,而且借着这样的方法,可以将其无损地保存下来,供未来世代享用。”
       华勒斯·史戴格纳(Wallace Stegner):“与美国荒野接触近乎500年之间,我们学到的最好教训就是:约束。乐意去克制我们的手,乐意为滋润心灵造访此地,但不留下任何痕迹。”
       亨利·大卫·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世界的保存就在荒野…,体验自然是人类深切的需要。”
       罗斯福总统的林务长官吉福?平肖(Gifford  Pinchot)面对大峡谷说:“让它保持原貌,不能改良这块土地,把它留给你的孩子,留给你孩子的孩子,留给你所有的后代子孙,这是每个美国人都应该看到的伟大景观。”
       理查德·福特斯(Fuentes,R):“美国的国家公园是美国人民对他们自己所许下的承诺,身为一个民族,他们已决定要在‘进步’的摧残下,保护一小部分珍贵的荒地,为熊、蝴蝶。野生花朵与古老森林留下生长空间…”,“国家公园不只是大自然的孤岛,他们也是人类心灵的庇护所,不是只可以拍些照片的美丽地方,它们是人类需要荒野的告白…”
       虽然中国已经有了许多的国家风景名胜区和世界遗产,但是,与国际上国家公园理念与实践相比,我们仍有一定的差距。我们的一些部门或利益集团要么只把世界遗产和国家风景名胜资源当作一个赚钱的工具,要么为获取眼前的实惠而置国内社会公平及国际子孙利益于九霄云外,要么在浅薄的人类中心主义和技术狂妄症的支配下对自然生命的价值抱一种十分轻蔑的态度。
       令人担忧的是,能够被我们保存下来,并能够长久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破坏以“开发”、“发展”、“增长”的名义正在加速,尽管某些所谓的“增长”对相当多的民众也许并无意义。
       正如我们曾经做过的,当很多地方已到了没树可砍的地步,再来禁伐已经晚了。当有一天我们把能够糟踏的遗产和风景旅游地都糟踏完了,我们也就不会给自己和后代再留下什么了,除了各种垃圾。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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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p.麦卡利,大坝经济学,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2001

3.陈炳金,金沙江的开发任务及开发方案研究,长江流域综合利用规划研究,北京,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2002

4.蔡文沛、徐其勇,重庆芙蓉江濒危动物黑叶猴家园被惊忧,重庆经济报,2003年7月21日

5.万静波、曹勇,“电击”仁宗海,南方周末,2003年8月14日

6.曹勇,杨柳湖、仁宗海水坝分别缓停修,南方周末,2003年9月18 日

7.理查德·福特斯[美]亚美国国家公园,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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