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附城墙攀援而生的薜荔，城砖夹缝中求生的野菊花……这些或婀娜或萧疏的生命，与已经600多岁的明城墙纠缠着，为古老的城墙注入绿色生机；但同时，有的又在伤害威胁着城墙脆弱的健康。

　　从2005年起，南京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副教授张光富带领他的学生龙双畏、张维等，对南京明城墙上的植物作了一次普查，发现看似“贫瘠”的古老城墙上，竟然哺育了266种植物。

　　城墙上有花有树

　　灰色冰冷的城墙上，也有许多生命存在。

　　暖暖的秋阳下，记者爬上中山门城墙。行人踩出来的小径旁，是一丛丛已经转黄的草，时不时还能见到一蓬蓬黄色野菊花开得灿烂；还有些高大的乔木也落户于此：枫栎、泡桐、臭椿、榆树、构树……半绿转黄的叶片，透出浓浓秋意。而灰色凝重的城墙墙体上，也被各种植物“染”成了绿色，间或还点缀着一些金色、红色。

　　城墙上到底有多少种植物？张光富带着学生，在春夏秋冬不同的季节，一遍遍数。“81科，198属，266种。”张光富介绍，其中有11个植物群落占据了主导地位：薜荔、构树、野菊、何首乌、南赤爮、荩草、亮绿爬山虎、牡荆、爬山虎、泡桐、酸枣。各种植物群落之间存在着共处与竞争，野菊群落多样性指数最高，而爬山虎则是最后一名。究其原因，野菊的“包容性”比较强，与其他种类很容易和平共处；而爬山虎叶子大、茎又长，独自“霸占”一大块地盘，其他物种很难同时生存。

　　这些植物为城墙增添了生机，还很有观赏性。比如每年农历二月，城墙下就开满了紫色的二月兰。“它的种子像油菜籽，风一吹就飘得到处都是了。本身又耐寒耐阴，在砖缝中只要条件和季节适合，就能存活。”更早还有紫堇，这种早春植物趁着周围其它高大的植物还没长出叶子，就冒出砖缝，充分吸收阳光和营养，尽情展现自己的美丽，淡淡的紫色让城墙也变得柔媚起来。

　　风和鸟儿来播种

　　砖块砌就的城墙，又不是肥沃的土地，为何会生长出这么多植物？

　　张光富说，这些种子的来源靠风力和鸟儿。比如泡桐的种子小而轻，可以随风传播。调查中还发现，城墙上结果实的植物特别多，比如薜荔、构树等都有果子。调皮的鸟儿吃过之后，种子就很容易随着它的排泄物落进砖缝，就此生根。

　　但植物生长所需要的营养物质又来自何处？按照历史文献记载，明城墙顶部和内外两壁的砖缝里，浇灌有一种夹浆——用石灰、糯米汁或高粱汁等掺和而成的粘合剂，而这种粘合剂无疑就成了野生植物最初的“营养土”。日子久了，沉积下来的尘土以及落叶腐烂，又混合成了很好的腐质土。

　　“以前的城砖是用土烧制的。”专家发现，一些新修复的城墙段，植物种类就明显少了许多，究其原因正是植物的生存环境发生了改变。

　　据了解，现存的南京明城墙分为七段，即：狮子山—定淮门，九华山—台城，解放门—神策门，西水关—中山南路，中华门—东水关，石头城—汉西门，月牙湖—太平门。按照这个线路，专家在野外记录通过对比发现，月牙湖—太平门段植物种类最丰富，多达155种；西水关—中山南路段最少，只有42种。

　　专家解释，这一方面是因为各段城墙受到的游人干扰不同；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些城墙本身也有“贫瘠”“肥沃”之分。“修复时，有的城墙段用的是大理石等其他材料，粘合剂也和古人用的不一样。”此外，月牙湖、太平门又靠着公园，周围的物种资源比较多，这也是植物繁盛的原因之一。

　　是拔是留成难题

　　这些以城墙为家的植物，虽然扮靓了城墙，但也引来不少非议。

　　“特别在夏天雨季，经常发生因为大树倒伏，连带城墙坍塌的事情。”南京市明城垣史博物馆有关人士介绍，对城墙上的植被，他们一直很头疼：如果没有了它们，光秃秃的城墙就像失去了生命；但实际上它们又在侵蚀城墙的身体。由于明城墙已有600多年历史，这些植物的根系已经深入到城墙内部，城砖被撑开、松动乃至膨胀、断裂，城墙本身的排水系统因此被破坏，雨水很轻易就能渗入墙体，即使在晴天也难以挥发掉。另外，树木宽大的树冠也易“招风”，一旦被风雨刮倒，势必会连带城砖乃至城墙整体损坏坍塌。

　　在中山门下，记者抬头看，只见城墙顶上郁郁葱葱，各种粗细不一的杂树从墙头探出身子，有的甚至就是从墙体里斜长出来，看起来令人提心吊胆。一株直径足有三四十厘米粗的榆树，根部大半都裸露在外，高高“悬”在离城墙顶部只有几十厘米的地方，粗壮的根系只好扎进墙体，似乎竭力想抓得更牢点，原本细密的砖缝因此被树根硬生生地撑开。爬上城墙，站在上面看得更加清楚，不少地方的城墙砖已经缺损、松动。

　　“为了保护明城墙，这些树木一定要处理——不过真的很麻烦。”江苏省中科院植物所研究员蔡剑华也一直在关注城墙上的植被。他说，以前有人提出全部挖掉。但很多树的根部与城墙已浑然一体，挖了树就会剩下个大洞，对城墙破坏更大。“还是用锯掉的方法比较好。”但锯也困难，因为绝大多数的树都长在靠近城墙上面的部位，因为上面有雨水、阳光——而这么高的位置很难锯。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植物对城墙都有害。”蔡剑华认为，至少凌霄、薜荔、络石这三种爬藤植物，对城墙还是有益无害的；而何首乌、牵牛花以及大多数的草木植物，对城墙的健康无益无害，至少也可以起到美化作用。“要弄清楚它们的影响，以后才能让城墙更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