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姆桥的南岸按媒体施普雷规划建成的环球音乐城，北岸尚未开发

　　在柏林，也许再没有像施普雷河畔一样，不同样式的建筑和不同社会阶层的人群混合，共同居住在同一方天地之中。新和旧、矫饰和自然、夸张和低调，两岸矛盾重重的建筑景观，在河面上依然开阔的视野中散发出独特的紧张感。政府大力支持的商业开发规划和当地居民的冲突、写字楼的拔地而起和原生态艺术群落的消失，这场战争仍未结束。施普雷河的明天会怎样？没有人能够确切地回答。也许，关于媒体施普雷的故事就是一个关于柏林城改造和重建的寓言，而这个寓言还将被继续讲述下去。

　　柏林城内施普雷河畔的大树下，一个年轻人正在西斜的阳光下荡着秋千。用垃圾材料搭建的屋子古怪地矗立着，木质的酒吧屋紧邻河畔，设计颇有非洲的原始古朴气质，在垂柳的树荫披拂下，宛如乡村田园。这里充满古怪创意，是贫穷但心怀梦想的年轻人家园。但是，近几年来，施普雷河畔不仅只有浅唱低吟，还陷入了一场“民意战争”。

　　河畔文化远近闻名

　　“我们已经搬了好几次地方，每次都是给新的地产开发项目让路。”吧台服务生指着旁边在建的新楼说，“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又要搬了。”

　　吧台所在的青年非洲艺术家市场看起来就像一个临时搭建的文化集市，地面铺满细沙，音响中传来鲍勃马利的雷鬼音乐，不同肤色的年轻人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场子里，边喝着饮料边闲聊。

　　离青年非洲艺术家市场不远，是一个被称为25号院的地方。院落里的结构由木头和可再生材料搭建，有酒吧、影院、露天舞台，还有一个特技轮滑场。“绿色和原生态是我们的特色。”院落的经营者吉莉安指着用垃圾材料搭建起来的约翰内斯堡屋对记者说，“可别小看这个看起来很破烂的屋子，里面有人居住，卫生间、厨房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这个已经运营了7年的25号院落是一个颇受当地年轻人喜欢的聚会场所，其名声甚至传到了国外。“经常有西班牙或者意大利的游客到我们这里，询问音乐活动的情况，不过我们基本不对外卖票，有什么活动都是大家口耳相传来参加。”

　　但是，说到这个院落的生存前景时，吉莉安的言语中透着无奈：“已有的租约快到期了，新的租赁价格我们无法承担，得找新的地方。”

　　地产开发项目强势进入

　　连续上涨的租金令青年非洲艺术家市场和25号院这样的青年文化场所面临消失的命运。而牵动租金上涨的主要因素是一个被称为媒体施普雷地产开发的项目。

　　根据该项目的规划方案，在位于柏林东南部弗雷德里希海因-克罗伊茨伯格区的施普雷河两岸，成片的老工业用地和荒废的居住区将被改造成集新媒体、娱乐、休闲、艺术、零售、住宅和公园为一体的城市新区。这是柏林城沿施普雷河打造亲水型城市开发规划中的一个重点项目，也是两德统一后，柏林城继波茨坦广场开发项目之后最大的一个成片地产开发项目。

　　提起弗雷德里希海因-克罗伊茨伯格区，柏林人都知道这里是口袋里没钱，胸中常怀梦想的年轻人，包括从土耳其、非洲等地过来的年轻移民的聚集地。2008年，该区域的外来移民数量占比达22.6%，当地居民的家庭月收入1200欧元左右，在柏林各区中处于最低水平。而且，该区域的经济发展在过去几年里基本处于停滞状态。

　　媒体施普雷项目的规划让城市管理者看到了提振弗雷德里希海因-克罗伊茨伯格区经济的希望所在，因此获得了有地没钱的柏林市政府的大力支持。

　　同时，由于项目地点靠近柏林市中心，交通方便，再加上不可多得的亲水型环境，规划获得了投资者和开发商的青睐。到2009年，该项目共聚集了19家大型地产开发公司和拥有土地产权的公司，其中包括柏林地方政府和德国联邦政府拥有的企业。

　　2002年负责项目招商的媒体施普雷开发管理公司成立时，柏林城市规划署预测，整个项目的实施将大幅提升柏林城中心区的经济水平，创造250万平米的办公用地，提供近4万个就业机会。在项目招商初期，MTV和环球音乐等国际娱乐品牌相继入驻，能容纳1.7万人的“O2世界”娱乐中心项目也获批准。

　　多元文化空间遭受挤压

　　站在“O2世界”娱乐中心前的码头放眼看去，周围独一无二的历史沉淀和艺术氛围，几乎未被污染的施普雷河，以及两岸散落的废弃厂房，为这片接近柏林市中心的区域增添了别样的魅力，似乎和年轻人不羁的青春有着某种内在的契合。

　　从25号院出来，沿着施普雷河畔磨坊街，向奥巴鲍姆桥方向行走，一路上就能看到最著名的一段柏林墙遗迹——东侧画廊。自柏林墙倒塌以后，的确有很多年轻艺术家到此居住，该地也渐渐成为柏林电子音乐创作的核心地带，各种酒吧、俱乐部和创意工作室不断出现。这也是媒体施普雷开发计划能够吸引到MTV这样的投资者入驻的原因之一。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似乎这个构想中的创意产业集群过不了几年就会实现。但紧接着，这个自上而下，以商业利益引领的规划开发项目陷入了水土不服的困境。

　　关注该项目发展情况的柏林技术大学大都市研究中心的学者英格·巴德尔指出，年轻艺术家和移民在过去几年创造的多元文化空间，因为是建立在短期租用场地的基础上，在政府规划部门、地产拥有者和投资者合力形成的至上而下的成片规划开发计划中，显得异常脆弱。

　　“他们无力抵御大公司的入侵，如果按照媒体施普雷规划方案大规模地成片开发，他们的生存空间必然遭到挤压和破坏。”巴德尔说。

　　居民“逼”开发商改计划

　　在回顾项目规划的初衷时，柏林城市开发署新闻官吉尔对记者表示，希望通过项目的实施吸引创意产业的入驻，让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弗雷德里希海因-克罗伊茨伯格区时尚起来。

　　不过，这样的构想并没有被当地民众普遍接受。在“O2世界”娱乐中心开始在施普雷河畔破土动工的时候，很多当地居民开始切身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化。当纸面上的规划项目逐一在施普雷河畔落实的时候，他们已有的生存状态遭到了巨大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