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俄罗斯的全球化

　　全球化被理解为一种“全球规模的、与技术现代化为背景的金融领域的投资相关的国际性过程。”[1]一些作者也区分了全球化的三个相关方面：经济、文化和政治[2]。“全球化”这个词在俄罗斯的使用开始于20世纪90年代早期苏联解体后。当前俄罗斯社会学著作中最常问到的问题是：全球化是一个仅存在于20和21世纪的现象，还是贯穿于整个文明史的发展历程？[3]在俄罗斯历史上最明显的文化全球化与10世纪俄罗斯对东正教和拜占庭文化的吸收采纳紧密相关。拜占庭的造园传统对莫斯科悬园和修道院园林的影响最大[4]。在彼得大帝时代（18世纪早期），风靡全球的法国古典园林（绝对专制的象征）的欧洲法则被接受。彼得大帝著名的格言“打开向欧洲的窗口”和新首都（圣彼得堡）的建立是俄罗斯融入“全球性的”欧洲文化和经济的经典范例。

　　借助其特有的景观语言——大型娱乐和休闲公园，1917年的俄国革命提出了联合的“无产阶级”文化的说法。这是一种新型公园，它通过不同社区的体育运动、文化、政治教育[5]等多功能项目，打造一个“文化综合体”。新苏联社会需要这种能容纳上千人的大型公园，不仅能用来娱乐，也能用于举办体育运动和大型活动（政治集会和大型演出），“就象天空下的大型俱乐部”[6]。这种苏俄景观布局模型被很多东欧国家所运用。

　　在20世纪末，全球化的进程在俄罗斯被看作是西方化和美国化的进程[7]。在俄罗斯社会文学中，西方化被看成是把西方社会和经济发展、意识形态和文化强加于非西方国家。多数俄罗斯作家也相信西方化正触及俄罗斯生活的各个方面，不仅在政治和经济，也包括意识形态和文化[8]。俄罗斯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结合发展迅速，而且具有特性。俄罗斯社会分成了贫富悬殊的两部分：一小部分（占人口5%）的富人（“新俄罗斯人”或“俄罗斯资产阶级”）和占人口主体95%的穷人。

　　俄罗斯的全球化进程有非常积极的方面，例如社会的民主化、言论自由和边界开放。今天的俄罗斯旅游者可以周游世界各地。俄罗斯正在加入不同的国际政治、经济和文化组织，并开始成为全球化世界的重要部分。全球文化潮流为当今俄罗斯社会各个方面所认可。文化全球化最明显的表现是多媒体：直接从好莱坞进口众多流行杂志、电视剧、电影。西方产品的俄罗斯版迅速增长。建筑西方化的趋势也体现在莫斯科和其他城市的西式摩天大楼上。城市街道上的西方汽车数量、超市和餐馆里食品的种类，与很多西方国家相近，甚至超过它们。可口可乐、汉堡王、麦当劳和肯德基等美国化的典型符号，现已成为俄罗斯城市文化的组成部分。另一俄罗斯文化全球化的重要特征是把英语作为一种国际语言。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一大批源自经济、政治、文化英语的新词汇大大地丰富了俄语词汇：city(城市),kottedzh(小别墅),installytsia(安装),barbekyu(烤肉),VIP贵宾,glamur(魅力)。

　　在过去15年里，俄罗斯风景园林作为当代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已经¬经¬历了全球化的演变，而且完全反映了俄罗斯现代政治和经济生活的各方面。在苏联时期，俄罗斯风景园林非常政治化，表现了“发达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和无产阶级文化。纪念性的公共园林、公园、广场和墓地都是为了纪念十月革命、俄国内战、英雄人物和领袖（卡尔·马克思、弗雷德里克·恩格斯、弗拉¬基米尔·列宁和后来的约瑟夫·斯大林）。“纪念宣传计划”（1918年）致力于普及宣传俄国革命的结果，世界无产阶级文化对此产生根本影响。1941-1945年的卫国战争，夺去了上千万人的生命（2千5百万人），对城市造成灾难性破坏（共有1710个城市和村镇被毁）。为此一系列的苏联风景园林——胜利纪念公园、纪念碑综合体和纪念墓地诞生了。风景园林项目是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组成部分，并由专门的政府机构（建筑与规划办公室）负责。唯一私人拥有的花园是“dachas”——占地面积小、仅在夏天使用的房子。在斯拉夫语中，“dachas”是度假房或者别业的意思。“dashas”运动非常苏联化，以不同经¬济时代的生存策略（主要种植可食用植物）、对逃离繁忙城市生活（娱乐修养）和对乡村生活的怀旧为特征（1917年革命前的俄罗斯人口主要是农民）。

　　全球化大背景下，俄罗斯风景园林的后苏联时代以“新俄罗斯人”的私人别墅(cottages-kottedzhi)的大量建造为特征的。电子多媒体和旅游机会的显著全球化发展对私人园林产生重大影响，“来往的人群、象征的符号和电子模拟源源不断地带来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理念、信息、许诺、价值观和品味”[9]。在多年“铁幕”下封闭后的苏联社会，“新俄罗斯人”因经济发展而能外出旅行，并亲身体验不同的西方生活经历。这推动了俄罗斯经济文化生活各方面（包括风景园林）对西方文化的接纳。

　　在短短几年内，园林设计与施工的私人公司急剧增加，如到2003年为止，拥有5百万人口的圣彼得堡已有200个私人风景园林公司。一个超富的新阶层需要新式房子与花园来展示他们的财富[10]。这些富有房产的新俄罗斯业主非常苛求，不仅在设计思路上，而且甚至在植物材料的选择上都对风景园林师提出高要求。

　　当前的设计灵感主要来自于时尚的欧美杂志和特定的旅游经历。在很多情况下，花园的功能和本质是对虚幻的西方审美的误解。在这种有利西方化条件下，年轻的俄罗斯风景园林市场被西方事务所预先占领了。我们可以从《风景园林设计》、《园林设计》、《自建花园》等新兴俄罗斯杂志上看到这种迹象。在这些杂志刊登的项目中，从苗圃到建造材料和技术（陶砖、草坪和屋顶花园）都是以西方例子为主。所有私人花园的主要元素是一个养护得当的草坪，它是“对苏联农业政令的拒绝，对英美文明投送怀抱”[10]。其他“俄罗斯别墅”常见设计元素是刺柏和丝柏（都来自欧洲，但很难适应俄罗斯恶劣的气候）、高山植物园（岩石园）和混合边界（花篱）。带有美国化的俗媚细节的花园家具，象花瓶甚至矮人像（新西方生活方式的符号）在景观市场出售[11]。近年来修建的私人别墅体现了业主对所有“不寻常”元素的极度兴趣，如色彩亮丽、造型多样化的新型异国风情花园。最新在“新俄罗斯人”中流行的是“热带天堂”——利用能在俄罗斯气候下生长的乡土与外来植物来营造热带景观的花园。

　　2 对于俄罗斯风景园林的全球化的两个观点

　　很多俄罗斯风景园林专业人士正认识到风景园林全球化的积极影响，像文化的融合、国际高质量风景园林教育机会（博洛尼亚教育方法）、先进信息系统的利用，和社会民主化。同时，很多专家认同像A·兹诺维也夫那样的社会学家的观点，对于俄罗斯正逐步丧失国家特性，忽视丰富的地方传统，正成为“一个理想化西方世界的影像”[8]的现象高度关注。

　　很多前卫的俄罗斯风景园林师试图寻找能够体现俄罗斯风景园林特征（乡土植物和地方环境）和文化传统的原¬始语言。俄罗斯学院机构对“园林设计实践转向私人别墅建筑，而对日渐突出的城市空间问题反应冷漠”[12]的现象担忧。一些俄罗斯事务所也参与新的城市开放空间设计、新旧居住区活动场的美化更新、内院的建造、儿童和小区公园、城市步行道、滨水区设计、历史公园的现代化和改建、新主题公园的建设（例如为纪念圣彼得堡建城300周年而建的莫斯科胜利公园）。

　　俄罗斯的风景园林试图作出转变，包括空间结构的最佳化、对人体尺度的尊重、华丽的吸引点、可持续性设计、新符号语言和建筑形式的使用。在全球通讯快速发展和俄罗斯社会开放的时代，全球化进程不可避免，也难以阻挡。当前西方和俄罗斯风景园林师主要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将全球化风景园林的积极成果与俄罗斯的个性结合起来。

　　撰文：玛丽亚·伊格纳迪耶娃  维克托·斯摩丁

　　Maria Ignatieva,Victor Smertin

　　翻译傅凡

　　Translated by FU Fan

　　玛丽亚·伊格纳迪耶娃俄罗斯人,莫斯科州国立大学植物学博士,新西兰林肯大学风景园林系高级讲师,俄罗斯风景园林师协会会员,新西兰风景园林师协会会员,研究方向：城市生态学对于城市规划设计的作用，俄罗斯园林史研究、全球化影响下的俄罗斯现代风景园林研究。

　　维克托·斯摩丁,俄罗斯圣彼得堡林业技术学院附属风景园林设计事务所经理,风景园林专业高级讲师

　　译者简介：

　　傅凡/男/1974年生/北京人/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2005级城市规划与设计学科博士生(北京10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