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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孔坚:足下文化与野草之美才是真正的地标
地标含义:是自然的,也是历史的 “文化地标”实际上是两个词:一个是地标,一个是文化,体现在城市中,就是一种地方的文化需要通过一个标志来形成,成为这座城市和这群人类对文化的认同和归属感、认同感。 给城市找一个这样的东西实际上既很难、也不难,因为这样一个标志通过两个步骤来决定:一个是自然的地理生态环境条件,自然条件决定了人是怎样发展文化来跟自然相适应,这种特色被大家都认同了,就形成了城市的一种标志性的东西。第二个是历史形成的城市特色,有什么样的历史,他自然就慢慢积淀下来,最后形成了城市自己的特色。北京的很帝王的、厚重的、规则的、严谨的、大一统的标志性建筑和中轴线如果放到泉州去,那就不合适了。 我们为什么要去一个地方旅游,是因为当地的文化有特色。我会去墨西哥看墨西哥的仙人掌,但我不会跑到北京来看墨西哥的仙人掌。旅游是由地域的文化和自然差异造成的。农民家有客人来,都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殊不知城里人想吃土菜,而我们认为土菜不好,藏起来不给他吃,一定要把养了一年的鹅给宰了。每个城市都有这个心态,结果把自己的特色给丧失了。
地标原则:不见得最贵、最大,但要最真实 地标不见得是最昂贵、最巨大的东西,而应该是有特色的东西,同时这个特色要得到广大人的认可。都江堰广场是我们5年前设计的,我在那里用一个石柱、下面流着水、里面是卵石,把一个竹笼抽象成地标。震后石柱还在,变成总理慰问群众的地方,这就真正成了一个城市的中心地标。 原来我做的南北分界线就是一个破桥的利用,目的是人们都可以使用。桥正好在河的南北,我在桥的一侧用冷色调、一侧用暖色调的,就这么简单,可能几十万块就够了。我的方案里没有现在的这个球,当地强烈的意志是要加个球上去,也是想把这个南北分界说得更明白一些。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大问题,加不加我控制不了,中国的设计毕竟属于弱势的。 同样你说名人纪念馆。名人应该被珍惜,他们对社会做的贡献无可非议,不一定非得说这是“生祠”。余秋雨做了很多贡献,他的故居被保留,那是无可非议的。我认为遗产应该被真实地保留。哪怕这个人不是很出名,村里的人、镇里的人,或者这个城市的人以他为骄傲,这就是一个好事。 地标也好、名人故居也好,不在乎钱多少,一定要真实地反应这里的文化、这里的自然,如果是一个人,就应该真实地反应这个人。安徒生童话里的美人鱼是很小的,丹麦人就做了一个雕像,变成了全世界游客向往的地标。
地标误区:唯钱、唯权和小农意识 上百亿做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有可能就成了一个地标,有可能过了几年就被炸掉了。世界最高楼不可能永远最高。这种地标追求的所谓最高、最大、最昂贵的,如果失去地方特色,不能彰显地方特色,都是没有生命的。这种缺乏根的地标是可以模仿、拷贝的,最终就会消食它自己的地方特色。如果说城市中哪个地标是有价值的,结果把纳税人的钱都掏进去了,让人看都不想再去看一眼,变成大家都骂的东西,他不可能成为一个永久的地标。 这是中国现在的一个误区,我把他归结为三种意识:第一种就是暴发户意识。兜里钱太多,就想搞个最大、最豪华的东西,他要彰显自己的身份,但这个身份彰显出来只有一个价值观:他是一个暴发户。地标是一个城市身份的物化,身份是文化的,弥散在整个空间里。一旦做成地标,就物化了这个城市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甚至是市长的审美观。当年陈希同盖了好多房子,都戴了个帽子,希望彰显北京的古都风貌,但这只是那个人的价值观,实际上的古都不是这样的。 第二个是长官意志。谁权大,谁说了算。这也是中国封建遗毒:不尊重平常的人、平常的事,把非常的东西看得很重。汉武大帝造宫殿就要造气势最非凡的,秦始皇造宫殿要用水银。这种价值观一直留存到现在,我们的市长、市领导里都有。所以你可以看到政府大楼做得最豪华。 第三个价值观就是小农意识:攀比,比较,看隔壁庄稼长得好心里就不愉快。小农因为很穷,所以就特别向往华贵的、特别爱攀比,这就形成了城市之间的竞争、攀比。他没有尊重普通人的平常。这三种价值观可以解释中国为什么会出现造文化古城、造假、造最高楼。
最好的地标:村头的那棵风水树和青藏高原上的玛尼堆 一看见新奇的东西就搜珍猎奇,这是农业时代的最大特征。把城市当作一个博古架,凡是新奇的东西都要收集,忽略了平常。但平常是真正有特色的。它是历史和自然过程演变积淀下来的,反应最真实的人跟土地日常生活而形成的文化。 我有一个理论叫作“足下文化与野草之美”:你足下的文化是最真实的、最代表你们城市的,当地的野草是最代表这个城市的。如果每个城市都用自己的野草和他自己沉积的文化,而不是去外面搜珍猎奇、去装点自己,那么这个城市就显现了自己的特色。一个女孩打扮成章子怡,她就失去自己的身份了。非常的时候恰恰失去了你的身份,所以文化地标应该就是一种平常的心态来确实反应城市的精神。 譬如说我家村头的那棵大樟树,这樟树是自然的,却被赋予了好多故事、好多精神,我就把它当作一个地标——但这个大樟树被砍掉了。每个村庄都有一棵风水树,这就是每个村的地标,它指引人在大地、空间和社会上有一种归属,有一种认同感。我最喜欢青藏高原茫茫荒原中突然看见的一片巾幡,巾幡底下是玛尼堆。这个地标是人民来建的,是乡土的,它在形成过程中包含了所有人的一种文化认同,这个地标是真的有价值的。 地标一定是乡土的,是人跟土地的精神联系,是一种归属感和认同感。所以说,村头的那棵风水树和青藏高原上的玛尼堆,那是最好的地标。 人物简介: 俞孔坚,北京大学景观设计学研究院院长,国内知名景观设计师,淮安“中国南北分界线”设计师,2007年“世界青年建筑师奖”获奖者,主持设计的秦皇岛汤河公园“绿荫里的红飘带”获得2008年世界建筑大奖并获颁美国《旅行者》杂志颁发的“新世界七大建筑奇迹”
编辑:xuan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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