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美院 80年校庆(图)
1928年春天,西子湖畔的中国美术学院走过了八十年的岁月。从当年林风眠先生引当代精神入校园起,八十年间,中国美术学院创新实验的精神始终不灭,孕生着勃发的生机与力量。1928年春天,教育家蔡元培在杭州西子湖畔高声宣称:“在西湖设立艺术院,创造美,使以后的人都改其迷信的心为爱美的心,借以完成人们真正的生活。”中国第一所综合性的国立高等艺术学府???国立艺术院成立了,开始了“美育代宗教”的实践,揭开了中国高等美术教育的篇章。是为中国美术学院之肇始。日前,早报收到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先生发来的三篇文章,特此刊发。
同游四季
(一)
四季是一首诗,一首大自然以自体无可遏阻的变化来演示天道宏博和伟大的史诗。
四季是一杆尺,一杆每个生命都借此来丈量自我历程的无所不在、无时不覆的尺度。
四季还直接是我们人生的一部分。离开她,我们的青春失去依托;离开她,我们的记忆失去颜色。生命就是由不同的四季连缀而成。
中国的历史几乎就是一部农耕史,中国人重农时节令,重与天、与四季的相和,重人的安居和心灵的安顿;于是中国人将年时划作24个节气,让四季成为与生命成长相关连的结点,成为天地万物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生成契机;于是中国人将四季化为理解生命的返本复始的思想,化作“故者化为新、新者通于故”的通变今古新旧的生命姿态。
中国人深谙四季变化循环的要义,强调万物相安相伴的道理,所以,中国的文化倾向于内心,复又用心去体察四季,理解其中的彼此相照的道理,从而把人生视为天地间如同四季的生命旅程,建构起一种畅游天地的伟大的心灵。
这种心灵往往属于一些极其独立的、自主和自为的生命,如庄子《逍遥游》中的浩然之气:“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如《孟子》中的谆谆心语:“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游。”这种心灵还往往带着一种特殊的敏锐,为四季的流逝而感伤,善于酿造让可见与不可见相互映照、相互催发的绵绵的爱心与诗意。
一位近代中国教育家曾说:大学是一个大池塘,师生如鱼同游,他们的关系,就是同游的关系。学生跟着老师游,年长月久,也就知道怎么游和游向何方。
(二)
象山,群山的一隅,莅平野,临钱塘,环山伴水,正有山水的望境。山北,合院式的群落,隆起的高台,向着山麓呈开合之势,两条长廊深向山体,引领人们向着青山、向着四季瞻望。山南,重院与爬屋相叠,如卧如行,几条土坝筑起与山岚相望的格局,清渠与绿池在倒影中牵动相互映照的回想。象山的四季似不明显,但江南所有的季候变迁,在这里都凝成一份美的征候:春雨的迷蒙,夏日的葱绿,秋岚的暖色,隆冬山头上孤独的寒林。当万只鹭鸟在暮色中排空飞旋时,校园学子们青春激情亦被翔起。与这般林山相伴,那师生们的心灵都将与四季相亲,与自然变化的契机相蒙养。
这样的山水校园中“游”出来的人们将是一类“山民”,他们有一种林山依恋的症候:习惯于一个人在清寂无援状态下的沉稳前行;习惯于崎岖山路上没有尽头的不倦攀援;习惯于在人迹罕至的林壑中独自探求。这种症候正是无数次共同跋涉的心灵传递,还是与山川四季同游的家族式的濡染与薪传。
这样的人常常具有一种纯粹的激情,在很多方面他们显得腼腆而踌躇,但当生命面对某种不容回避的真实表达时,他们就会变得率真,变得刚烈,变得赤子般透明,甚至表现出几分偏执和激进,以及一个孤注一掷者的顽强和执拗。当这种激情凝定之时,我们将看到人类在某个方面所能够达到的深邃和神异。
很多人都只看到山壑的风光,却并不准备承受日复一日的攀援。事实上,即便某些仰慕林山的人们,在他们有限的通融和可能的邀约中,真正的理解却难。在很多的情况下,“山民”们的攀援和迁徙在山下人们的眼中,总被看作一份累事。正是林山四季的生生不息、周而复始的力量把他们变成了一类精灵。这类精灵依助林山,与那世俗世界拉开距离,因此他们注定不能与山下的人沟通。那林山像是一个敞开的世界,但并不欢迎陌生人随意闯入。只有那种愿意把人生只拥有一次的生命投掷给林山的人们,才能真正进入林山。唯独当你将一生来做一次人世的漫游,林山的四季才会因你们体验而化作你生命渡筏的篷帆。
终于,在某个久雨初晴的午后,我们在象山、在西湖的三面云山中行走,从一眼山泉中远远地瞥见一群金鱼,像红云一般漂游,从泉的这头,向源头注水的活口,翩翩地游着。四季凝成一瞬,一瞬化成永远。
编辑:joj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