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建:读懂了城市空间就能看到这个社会的欲望
城市轨迹
史建,建筑、城市评论家。40岁前在天津生活,40岁之后在北京生活,因为策展和城市研究的关系,对于深圳、上海等城市有着独到的见解。
参加“首届深圳城市建筑双年展”(与王明贤合作作品《超速状态:中国城市/建筑十年》,2005年)和“第二届深圳城市建筑双年展(与王序合作作品《招头-建成-移位:深圳市中心区城市设计与建筑设计研究》,2007年)。
这或许有点悖论的意味。我们大脑中想当然的城市评论家是什么样子,生活处于什么状态?一定要在无数的城市中迁徙,抑或是提着旅行箱不停地周游世界?但是,当史建这位真正的城市研究者出现在我们面前时,你却惊讶地发现,他的城市生活轨迹如此简单,他对城市解读得透彻深刻,丝毫不影响他对不完美生活的热爱。
请不要忽视“混乱”城市表象下庞杂的创造力
“我家住在北京三环,周边都是高耸的C B D建筑群;我办公地点在东二环,那附近是外交部所在,堵车非常严重。这两个地方,在我看来是北京非常‘混乱’的地方,人员混杂,常常水泄不通,但却非常有意思,恰恰是大都市魅力的体现,高密度空间下,混杂了庞大元素的产物。”史建说,他是“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拥护者,因为他眼中的城市辩证法,绝对不是非此即彼的二元论。
“如果因为拥堵,混乱,你就去绝对否定城市的价值,那么你必然对城市不断产生抱怨,觉得它一无是处。但是既然必须在这里生活,为什么不学着使用欣赏的眼光去发现更多的美好呢?”以北京为例,地铁到城市任何一个地方都只需要2元钱,如果刷卡,乘坐公交只需要4毛钱,只要愿意,每天都能欣赏高质量的文化演出……在史建看来,城市的人性化不仅仅只是表面下温情脉脉的东西,很多时候更是涉及到经济学的方方面面。
如果要选择最适合生活的大城市,史建考虑了几秒钟,答案是上海。对于外地人来说,这个城市固然有着可怕的尺度,例如在浦东遍地的高楼、延安路漫天的高架,“但是上海浦西的旧城还保留着殖民时代的尺度,漫步在那些街道上,感觉还是非常怡人的,很适合人们的生存”。
但是如果追求亢奋的文化创造力,史建还是首推北京———这个混乱之地。“也许混乱的碰撞才能爆发出活力。我认得一些瑞士的建筑师、艺术家,他们出生在风景如画的地方,生下来就知道死了之后安葬在哪块墓碑之下。但是他们却选择了北京,正是因为这个城市的多元、复杂、混乱下蕴含的巨大的创造力。”
很多有国外生活经历的人,谈到美好城市,必说纽约,“毫无疑问,纽约是美好的城市,可惜纽约是无法复制的,在令人惊艳的外表下,这个城市是以巨大的能源耗费为代价的。这未必值得中国的城市来照搬”。
中国或许该参考给人以基本尊严的欧洲城市发展史
谈到深圳,史建说,这可能是中国甚至全世界超速城市化最有代表性的案例,可能今后也不会有城市像深圳这样,从一个边陲小镇,历经30多年,爆炸性地发展为大都会。
“深圳是从一张白纸上建设起来的城市,简直是每个城市规划者心中的梦想,也应该成为人类历史上最好的实践才对。”但是,在史建看来,尽管有开放的理想、好的制度,经过30多年的发展,深圳并没有成为全球性的先锋城市。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呢?除了规划的缺失、短视外,还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呢?
“人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创造城市,规划者的初衷也并不是有意要破坏城市,规划的本意肯定是希望城市更有秩序地良性发展。从一个极端的角度看,城市就应该自然生长,有人会说这不客观现实。但巴西利亚那样的现代主义的悲壮的都市规划已经证明,理性的思维难以驾御和规划城市,或者说,难以建成好的城市。”史建认为,目前来看,中国的城市规划的最大问题就是需要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模式。作为一个城市研究者,他说现在中国城市规划其实是美国城市规划和现代主义的一个结合,就是以汽车为尺度作为城市规划的前提。这实际上就是错误加上错误。
美国城市的规划只有两百年的历史,是在没有任何传统和空间束缚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它不追求密度,以汽车和高度自由的私人空间作为规划的第一考虑因素。
但是欧洲,却有着千年的城市发展历史,比如巴黎,曾经就有人上街抗议,说汽车驾驶过快,自行车像老鼠一样到处躲,使骑车者感觉很没尊严,而步行者也一直在呼吁步行的尊严。所以在巴黎,作为城市来讲,行人的基本尊严是第一位的,然后才是自行车和汽车。
“我们在欧洲的城市里漫游,印象最深的,往往是在横过道路时,汽车都会在很远的距离停住,让行人先过,这已经成为驾驶者的基本素质。那么,现在在中国的大都市,无论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正好是倒过来了。这个问题不解决,随之而来的各种问题,比如道路的一扩再扩反而越拥堵的问题都不会在本质上彻底解决。”
忽视文脉的城市建设让所有城市面目模糊
如今,“城市名片”现在已经是个愈演愈热的词了,如果一个城市拥有了独一无二的名片,除了名气人气,还有很可观的旅游收入。
对此,史建认为,中国还处在城市文化发展的初期,不是非常清楚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比如威尼斯,就曾经采取措施限制旅游的无序发展,因为当地市民会觉得我生活在这座城市,反而像动物园里的动物被天天观摩,失去了生活应有的氛围和质量。还有巴黎,它的每一处细节都让你非常舒服,因为自拿破仑三世的奥斯曼对巴黎进行大规模改造以来,就一直是将城市作空间为整体来经营,绝不仅仅是单纯的古建筑或街区保护。”
反观国内,不少城市以孤立景点和风景区来吸引游客,大家都坐在巴士上从一个景点到另一个,很模式化地观光,城市实际上是不存在或者被忽略的。“现在像上海的新天地和北京的后海,也都在逐渐成为脱离城市文脉的‘秀场’,我认为这都是一种短视行为。”
虽然,每个城市都在打造属于自己的城市名片,但是纵观现在中国的城市,几乎呈现出千人一面的架势。玻璃幕墙的高楼、高架桥,人们已经很难以分辨城市之间的不同气质。
史建举了个例子,青岛目前搁置旧城,在东边发展新城,那些破败的殖民时代的旧房子任其风吹雨打,旧街区也在日趋破落,而新区发展的是很现代的,看不出与旧区有任何关联。“我觉得这是个非常可怕的问题,中国城市现在究竟要以什么方向去发展?所有城市都在进行超速建设,现代化正在成为衡量一个城市发展的惟一指标。这样极速的发展当然会带来很多负面的问题。”
史建认为,目前研究城市最大的问题是要理解城市正在发生什么变化,然后分析和阐释之,再进行有效的批判。比如上海外滩是一个高密度的地方,路很狭小,都是很高的楼,那种感觉很好,有大都市的感觉,说明高楼是地价“挤压”的结果,而浦东的摩天楼幻境的营造就有着完全不同的语境,金茂大厦的旁边会有高尔夫球场,这说明浦东的高楼并非密度或单纯的经济指标使然,它是社会和城市的畸形欲望的空间表达。
■深圳观
组团发展思维割裂深圳城市发展的整体性
深圳这座城市有着开放的理想,但是在城市建设中却总有败笔出现。以市民中心和广场为例,从开始招标、完成构架,到建设成型,整个运作过程、程序都是开放而民主,甚至非常国际化的。
在建设中遇到问题的时候,譬如决定对市民中心波浪形屋顶加高10米,也是公开征求民意的结果,但是最终呈现的效果非常不好。观察其中的问题,则出现在遇到的各个结点,决策者总是选择了不好的方案,以至于号称”市民中心“以及广场最后的大而无当,与城市、城市中生活的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深圳是长条的带状城市,因此早期的开发理念是组团发展的模式。这种理念,也导致各个组团单独地崛起、衰落,重新调整道路。如今来看,组团的模式割裂了城市的整体性,使得深圳不能发展成为一个复合型的新城。
组团也在造成剧烈的冲突,市民中心广场与岗厦村几十米的距离,其中的空间撞击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白石洲的城中村和华侨城高档社区距离如此接近,却是完全的两个世界,贫富的差异、严酷的空间隔离,这种严重割裂的代价是很大的。
巨大的穿城公路,虽然有好看的景观带,却占用、耗费了大量的城市空间。比较严酷的现实是,现在深圳发展已经没有什么土地了,反观香港,100多年建设,虽然居住高密度,但是仍有大量的自然保护区,政府还有大量的土地,城市未来的发展还有充分的余地。
我认为,深圳未来的发展,应该打破这种组团的割裂状态,让城市的道路、血脉更加畅通,把一些严酷的边界敞开,让更多市民可以享受到城市的公共空间,这样的城市才是和谐的、具有长远发展潜力的。
编辑:ja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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