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资深研究员吴敬琏

　　2012年财新峰会11月16日-17日在北京国贸大酒店举行。峰会主题为“新格局、新期待、新增长”，腾讯财经作为战略合作伙伴对峰会全程直播，腾讯微博独家上墙。以下为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演讲实录。

　　主持人：总共十八大在总结历史经验的同时，留给我们很多新的课题，留给我们很多新的思考。大会提出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中国急需新思想，付诸新行动。今天上午个议程是主题演讲，题目是“十八大后新的期盼”。演讲嘉宾著名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资深研究员吴敬琏先生。

　　吴敬琏：在中共十八大闭幕的时候来做讲演非常高兴，一方面不能很准确地知道，我这个期盼是不是百分之百的能够实现，当然我们需要努力，我想今天就跟大家交换一些意见，请大家批评指正。

　　我这个题目就是“十八大后的期盼”。在这个十八大召开以前几乎有一两年的时间，国内外普遍对十八大的召开有很多讨论，提出了对于十大的希望。在国内的学术界、政界和企业界的讨论当中，相当多的人对于十八大寄托的希望可以这么来概括。就是重启改革议程，开始改革的再出发。

　　现在十八大已经闭幕了，这个期盼实现的程度怎么样呢？就我自己来观察，这个期盼基本上得到了实现。这就是说十八次代表大会对于过去一两年提出的各种意见作出了一个判断，作出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就是重申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改革目标，把深化经济改革和政治改革放到了执政党的议事日程上。就是说，重启改革议程这一步已经迈出去了，在这个问题上，不管是经济改革还是政治改革，在过去一两年里面是有不同的意见。

　　中国共产党的代表大会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和决定，从经济改革来说，过去一两年的讨论里面，主要的分歧在于是沿着70年代末期逐渐形成的市场化改革的方向走呢？还是应该向另外一个方向？就是强化国家部门，包括政府，国有经济对于整个经济，对于整个社会的管控或者叫驾驭，到底是上哪一个方向走？

　　我们看到代表大会批准的中央委员会的报告，明确了这一点。那么今后我们的改革围绕一个中心，这个中心就是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改革方向，完善各种制度，以便更大程度，更广范围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或者用胡锦涛总书记在前几年提出过的，就是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那就是说需要改变政府主导的资源配置方式，更加充分发挥市场资源配置中的基础作用，这个方向走。

　　从政治改革来说，就是要更加注重改进党的领导方式和执政方式，更加注重健全民主制度，更加注重发挥法制作用，在国家治理和社会管理中的重要作用。

　　按照这样一个方向去推进改革，放到了执政党的议事日程上。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做到什么呢？我看到财新网(微博)中国社会科学院张教授一篇文章，他提了一句，我想这句话是我们现在最主要的，在代表大会之后要做的事，这句话是“关键在落实”。我们可以跟上一次大转折就是90年代初期转折做一个对比，90年代初期那次转折是从1990年12月和1991年2月邓小平两次提出要搞市场经济，在1991年这一整年里面就是议论以什么样的顶层设计，当时执政党主要领导人和政界、企业界、学界的人开了很多次会，深入地讨论中国应该建立一个什么样的经济制度。后来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在1992年10月中国共产党第十四次代表大会确定了改革的目标，这个改革目标现在叫做顶层设计，那时候叫改革目标，就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1992年10月确定了顶层设计之后，接着又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我今天碰到很多老朋友都参与过这一年多的工作，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做了各个方面的改革方案，以及各个方面的改革他的时间顺序、他们的配套关系，最后就会成一个总体规划或者行动纲领。这是1993年11月中国共产党十四次三中全中关于建立50条决定，在各个方面的改革，应该怎么进行作出了方案的设计，而且把他综合起来变成一个总体的规划。

　　从1994年1月开始按照总体规划行动纲领推进改革，其中又经过了1997年第十五次代表大会通过了中央委员会报告确定了一个怎么建立市场经济所有制基础，新的改革。这是调整和完善所有制结构，其中核心的部分就是国有经济有进有退的战略性调整。

　　在总体规划或者在行动纲领指导之下，经过20世纪最后这段时间的改革，大概有7、8年的改革，那么在20世纪末期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基本框架建立起来了。

　　我们在20世纪的最后若干年一直到21世纪的前面十几年，中国经济的崛起都是受惠于从90年代初期开始的，先是顶层设计，然后总体规划，然后全面地推进，受惠于这个改革。当然到了本世纪初，他发生了新的问题，就是这个体制很不完善，他存在着很多按照2003年中国共产党十六届三中全会决议来说，经济发展存在许多体制性的障碍。这些体制性的障碍，应该说消除的不够快，以至出现了有些曲折和反复，所以使得我们在全球金融危机发生以后，我们经济、社会各个方面出现了许多矛盾。使我们非常地纠结，使我们面临着严重的挑战。那么现在方向已经定，这个顶层设计是要在原来的20世纪设计那个体制基础上要进一步地发展，进一步地提高，要消除这些体制性的障碍。

　　所以比照90年代的过程，我们应该说，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根据这个方向设计出各个方面改革的行动方案，并且把他汇成一个总体规划叫行动纲领。

　　关于经济改革和政治改革方面的总体规划问题，行动纲领问题，过去已经经过了比较多的讨论，特别是经济方格方面。现在就需要把这些讨论汇集起来，到底哪些重点，这些重点应该怎么进行，他们之间的配套关系如何，都需要进行深入的讨论。因为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面，从“十二五”规划提出，要更加重视顶层设计和总体规划以后就开始了这个讨论。

　　那么政治改革方面，这个讨论不够那么充分，还是要进行更深入的讨论。经济方面也有重点的选择，步骤，配套关系还需要共同讨论。现在我们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把这个总体规划和行动纲领制定出来。

　　对于经济改革设想来说，现在提出一些重点已经有的讨论，包括国际改革，财税体制改革、金融体制改革、社会保障体系建设、放开市场准入，改革市场监管体制等等。

　　我想强调一点，应该明确仍然是建立和完善竞争性的市场体系。像前面说的十八大代表里面说的要更大程度，更广泛发挥市场的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

　　今天因为时间限制不可能很详细地讲，我只说一个问题，就是关于两个毫不动摇。毫不动摇地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巩固和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的发展。这是十六次代表大会提出的命题，在过去讨论中不管是顶层设计或者说目标方向的讨论中，还是总体设计的讨论中，关于这个问题的理解一直有不同意见，也许在十七次代表大会就有。人们往往有的强调这一面，有的强调那一面，特别是有一种所谓中国模式最大优点和特点，就是有强势政府和强势的国有经济。这种意见往往强调两个毫不动摇的前一句话，就是毫不动摇地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在十七次代表大会以前这个问题就有过讨论，这个讨论的结果就是在十七次代表大会，中央委员会给代表大会的报告里面，在两个毫不动摇的后面加了一句话，这句话叫做“坚持平等保护物权，形成各种所有制经济平等竞争，相互促进的新格局。”这个似乎没有能够使得争论平息下来，在十七次代表大会到十八次代表大会之间五年中我们看到有一个很突出的争论，就是国有经济是不是比私有经济效率更高？两种不同的观点各持一词，互不相让，这种问题不应该变成疑虑。但是应该怎么做呢？强调国有经济，控制国民经济，就要强调他的国民经济的优势。认为民营经济受到了压抑，使得我们的增长乏力，就业问题变的更加严重的人，就强调民营经济在自愿的使用上受到了某种歧视性的倾斜。这样一种争论，我想这次代表大会对两个毫不动摇基本上按照原来的文件，按照十六大的文件，按照十七大文件写了，但是把他后面的说明就更加具体。

　　他是这么说得，毫不动摇巩固和发展国有制经济，毫不动摇巩固和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后面说了保证各种经济依法平等的使用生产要素，公平参与社会竞争，同等受到法律保护。就是从建立一个竞争性的市场体系，是不是能够从某一个方面能够更加有效地去解决这个问题。俗话来说，不是在争论谁的效率更高吗？这种争论恐怕很难达成结论，那用一种俗话来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溜。我们现在在资源使用上确实是存在不平等的问题，比如说信贷资源的使用，这变化我们经济发展中很大的问题，变成中小企业发展中非常大的问题。按照建立平等竞争的市场体系来说，如果能够实现了这样要求，我看这个争论就可以休息。

　　具体问题很多，按照什么方向进行设计。比如这个问题关于资源使用的部门，比如金融部门那就要设计出一个真正能够保证各种所有制经济都平等能够获取信贷资源和其他资本资源。

　　我们如果能够如愿向90年代那样，经过大家共同努力的工作，能够按照十八次代表大会指出方向作出了总体规划和行动纲领，下来的问题就是执行的问题。

　　就是怎么能够提高执行力，保证各项改革能够得到落实。近年来因为在一些重要的方面的改革停滞甚至有个别的方面有所倒退，就使得那种利用公共权利谋取私利的，从事寻租活动发财的特殊利益集团做大。他们其中一些人必然会竭力的阻止改革的推进，所以这里就有一个，怎么能够执行下去的问题？过去我们30年改革其实都是在不断排除各种干扰的过程中前进的。那么执政党必须向代表大会上所说的那样以更大的政治勇气和决心坚决地克服特殊利益社会群体的阻挠，使各项改革措施能够得到落实。这次我们执政党十八次代表大会所作出的决定，才能落到实处，建立一个富裕、民主、文明、和谐的现代中国，这个事业才能得到进一步成功和胜利，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