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新型城镇化要告别摊大饼和伪城市化
E·格莱泽的书里有大段讲城市的功能。他强调,城市意味着人的接近性(proximity)、密集度和亲近性,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形成了一个“思想市场”。思想者通过在自由的思想市场上的竞争和合作实现创新。科斯在去世前写的关于中国改革的书里,特别强调思想市场。科斯认为,中国现在一个大的缺点就是缺乏思想市场。
2007年中财办请了新增长经济学代表人物、美国经济学家罗默等国外学者来中国做“十二五”计划预研究。罗默来了之后,在北京大学做了一个报告,强调中国城市化要加速。他说,城市化的最大作用是什么呢?就是城市能够有效地生产思想(ideas)。在城市当中,因为有人的亲近性、密集度和接近性,所以通过人和人之间的面对面的交流、冲击,就可以产生新的思想、新的概念、新的技术,这是城市最大的功能。
以上观点是经济学普遍公认的认识,但和国内对于城镇化比较普及的认识好像很不一致。这也是好多问题分歧的起点,就是我们对城市化的功能有不同的认识。
但是,城市化也有它的负面效应。就是因为城市化人口密集,就会造成交通拥堵,垃圾处理、公共卫生管理变得复杂和困难,治安管理的难度加大。总而言之,城市生活的成本就会比较高。显然,我们应该尽量发挥城市的正能量,尽量减少负面效应;如果正能量没发挥,负面效应很大,那就会出问题。中国旧型城镇化的问题就在这里。
旧型城镇化存在的问题和产生根源
旧型城镇化有什么特点呢?有一个从现象上就可以看出的特点,就是土地的城市化优先于人口的城市化,城市化变成了土地开发。土地的城市建成区的面积增长,比城市人口的增长要高好几倍。城市的市中心的容积率比发达国家要低得多,城市人口的人均占地面积比发达国家多得多。也就是说,城市化不是去发展思想生产,变成了开发房地产。在城市化的过程中,提高效率的功能发挥不大,而这是它的基本作用。
第二个特点是“摊大饼”式的城市发展,各地争相建设超大规模的城市。我国的城市专业化程度很低,千篇一律。只要扩大规模就可以,同构化很严重。在亨德森的上述文章中就讲到一个问题,他说,总体看中国的城市化进度比其他国家落后,城市居民的数量比世界其他同样发展水平的国家要低。但是,出现了一个很特别的情况:一方面是小城市偏枯,另一方面又有特别多的特大规模城市,也就是说500万人口以上的城市特别多。这样的城市运作效率是很低的,北京就是这样的例子。而全国有很多很多这样的城市,正在向特大城市迈进。
关于城市的发展,亨德森讲到一个结构变化的规律。在工业化时期是农村人口移向城市,所以制造业先在城市中发展起来。但是很快,大概在20世纪中期,制造业的技术变成了一个非常一般性的、标准化的技术,并不要求工人有很高的教育水平、知识水平和技术水平,而在城市里的生活成本又比较高,所以,这些制造业企业就从大城市移向小城市。
我们“摊大饼”式城市发展的结果是把金融业、服务业、制造业还有政府都放在里面。各种专业的人员,包括大部分的制造业集中大城市,而制造业里面的工人叫农民工,农民工是没有城市化的,实际上他不是市民,他的知识和技术水平其实都是比较低的。这就出现了“伪城市化”的问题。关于城镇化率,现在有两个数字,一个是国家统计局说的52%,但是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伪城市化,就是实际上不能参加罗默说的生产思想(idea)过程,只是做一些简单加工。如果把这部分刨掉之后,我国的城市化率只有35%。
这样的旧型城镇化就造成了很多问题
首先是大拆大建,侵犯民众利益。其次是小城市偏枯,特大城市疯长。最终结果就产生了两个效率问题:城市建设过程中占地面积过大,投资效率低下,各级政府债台高筑,威胁国家金融体系的稳定。资源的稀缺决定了做事情时间上和空间上不能错配,今天只能做今天的事,明天的事不能放在今天做。以后你该干的事,你现在非要干,那就是债台高筑,就得借钱。这又引出第二个经济学的基本常识——借了钱是要还的。但是,很多人好像没有这样的概念,在城市建设中,只要能借到钱就往里投。
现在有一些研究,发现我国现在的资产负债表杠杆率太高,杠杆率太高就有出现系统性风险的危险。以前以为主要是企业的负债率太高,这两年发现各级政府的负债率也很高。根据国务院的要求,现在审计署正在审计,本来说10月要公布,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公布,这个数字大概不小。
旧型城镇化造成的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建成的城市运作效率很低。城市提高效率的好处没有充分发挥,但是负面效应却充分显露:交通拥堵,生态环境恶化,城市运营成本高昂。北京就是一个典型,每个人的生活半径都很长,每天几百万人进来一次,出去一次。空气污染甚至到了爆表的程度。
编辑:dai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