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陈从周全集》:满眼溪山独去时(图)
对于古建筑古园林的理解,陈从周常以散文笔墨信手写来,“次日煦阳初照,叩门入园。直至午阴嘉树清园,香茗佐点,小酌山间,那时游人稀少,任我盘桓,忘午倦之侵人也。待到夕阳红半,尽一日之兴,我也上火车站,载兴而归。儿辈倚门相待,以苏州茶食迎得一笑。”文中洋溢着明人小品文的风度,可以说,超越了建筑园林的论谈,创新地形成了一种语言风格。他的《说园》五篇,字字鲜活,令人赞叹。首篇“园有静观、动观之分”,仅此一句,便让人敬服。这些立论,并不是凭空而来,是“实中求虚,自信尚有所据者”。情以兴游,文以兴游,本来中国园林就是“文人园”,是以诗情画意作为主导思想的。如同宗白华谈中国诗画中所表现的空间意识,陈从周谈中国诗文与中国园林艺术,有着同样之效果。
一个时代中园林的守望者
对于中国古建筑、古园林的保护与发展,陈从周是有文化担当的。特别是在时代背景下,对于传统美学的坚守与传承。他抨击许多没有历史脉络,没有意境,无病呻吟的强做之作。他反对园林改称公园的做法,反对大而空。他是一个时代中园林的守望者。他的著作代表着中国传统美学的一种传递,准确而鲜活。正如冯其庸对陈从周的评价:“兄治园林,皆能融会贯通,化而为一,所谓文武昆乱不挡,是为大家,是为人师,窃以为世之治学,有稗贩者,有读而不得者,有读而深得者,有百川汇海融而为一者,兄其后者呼?盖凡兄所著,皆绝去倚傍,独抒性灵,其为人为我,无复可分,自成一家言矣。”这样的评价,是恰如其分的。
陈从周重视园林设计在时代发展中的适应性,曾提及“造园可以遵古为法,亦可以以洋为师,两者皆不排斥。”他建议重视对古建筑与园林的研究,并收集编审过大量直接与间接的资料,表现出他严谨的治学态度与方法。他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造园重视借景,造园与为学又何独不然。”这些资料也是他所提倡的“学养”源泉。
写这篇短文时,我刚好在英国剑桥,经过康河,想起徐志摩,想到陈从周最早的那本书《徐志摩年谱》。读过他的《记徐志摩》《含泪中的微笑》等纪念徐志摩及陆小曼的文字,《徐志摩年谱》的价值更不用说,陈从周对于感情的重视,那种对待友人的情怀令人尊重。那天,康河的“柔波”够凉,濯不了足,只能掬水听野鸭争食。因半仰在船上,所以视线低近水面,水波中多是曲折的倒影。我想,尽管东西方的风景园林各不相同,但站在“意境”的角度看过去,的确也是“各臻其妙”的。也许是受到陈从周文字的影响,我喜欢园林,特别是宋元时期的造园,因为只是树石坡池,随意点置,亭台篱径,映带曲折,那种审美有自然随机之意,无意于精巧,反而得神韵。
上海豫园
逝水年华,陈从周毕其一生的文稿,全集出版了。后人得仰大师之风釆,当然庆幸之甚。但更希望的是,这些文字所能激发而来的觉悟。正如陈从周喜欢并常用的清人江弢叔的诗:“我要寻诗定是痴,诗来寻我却难辞;今朝又被诗寻著,满眼溪山独去时。”让我们在此“满眼溪山”之中寻求奥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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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从周全集》由蔡达峰、宋凡圣主编,江苏文艺出版社、浙江大学出版社联合出版。这是《陈从周全集》的首次出版。陈从周,原名郁文,晚年别号梓翁。原籍绍兴,生于杭州。之江大学文学学士、同济大学建筑系教授。《陈从周全集》共十三卷,有《苏州园林》《漏窗》《江浙砖刻选集》《苏州旧住宅》《扬州园林》《装修集录》《岱庙》《说园》《中国名园》《园林谈丛》《上海近代建筑史稿》《徐志摩年谱》《书带集》《春苔集》《帘青集》等,收录了陈从周先生古典建筑园林和文史方面的全部作品。
编辑:lj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