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更新:告别大拆大建 高下之别在留白

2015-07-13 09:48:12         来源:解放日报     浏览次数:

  不要“飞来”的家园

  1961年,一位美国记者以“外行人”的身份,出版了一本书——《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不可思议的是,这位名叫雅各布斯的外行,用连篇累牍的絮叨,颠覆了以往的城市规划,也改变了美国城市的发展方式。

  她开宗明义地先提出一个问题:这是谁的城市?

  今天上海的城市更新,也面临同样的问题:我们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吸引谁?吸引上海本土人士,还是吸引更多外来人士、新上海人?如果这里待的更多是老人,那么更新的公共设施、街道和广场,应该为老人服务,更多考虑发展养老产业。如果想吸引更多白领,那么规划更新又该是另一番景象。

  雅各布斯喜欢在大街小巷穿梭,她洞察到美国大城市正面临着某种灾难。当人家呼吁清除贫民区时,她却提出增加城市人口多样性;当人家说应该拓展城市空间时,她却觉得要把城市变得更密,形成一种其乐融融的“混乱”。她主张保持小尺度的街区,保留街道上琳琅满目的小店铺,增加生活中人们相互见面的机会;她论述老社区是安全的,因为邻里有着正常交往,对社区有着强烈认同;她还说交通拥堵未必全是汽车多引起的,而是城市规划将许多区域生硬地隔离开来,让人们不得不依赖汽车……雅各布斯注视的正是那些鲜活的人,而非冰冷的建筑,所以她看到了专业建筑师往往看不到的东西,感受到了城市的温度和人的尺度。

  “设计一个梦幻城市很容易,然而建造一个活生生的城市则煞费思量。”雅各布斯的这句名言,至今都启发着中国的建筑规划者们。

  邢同和在金汇方案开始评审之前,就悄悄告诉记者,他最担心的是,为了规划而破坏这方土地原有的肌理、原有的传统文化。好在方案中,有人真的反复提及,这里原本的肌理是“水系发达”。金汇镇有很多特性不能忽略,它反映了上海周边小城镇的典型面貌和江南水乡风景,比如密集的河道,优雅静谧。街道的小店铺鳞次栉比,比起市中心,这里的商业更富有人气和活力。如何保留这里原本的民风民俗和历史建筑,而非完全更新成一座崭新的现代化城镇,确实让人颇费思量。

  这种思量,有时候在长官意志下只能作罢。5位评审之一的瑞典生态城市概念发起者乌尔夫举了一个发生在中国的例子。

  乌尔夫是“共生城市设计”的鼻祖,近几年,他频频造访中国,参与中国不少城市的项目方案。他对记者说,自己就遇到过一个规划,本来他依照当地发达的水系分布,尊重传统肌理做了设计,但当地政府十分喜欢欧洲的大河大湖,最终规划抛弃原来的河道水系和风土人情,而是硬造出来一个硕大的人工湖。

  “不尊重本土文化,采用‘飞来’的设计,造出一个‘飞来’的家园,生活在这方土地上的人会觉得,这里很陌生,不再是自己的家园了。”一位与会者这样表达。

  曾经,建筑规划师以为,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在图纸上规定出来。但现实并非如此,它充满不确定。不确定的市场环境、不确定的人口发展,带来很多挑战。城市设计能做的,就是哪些东西需要留白,哪些东西可以确定。恰恰对地域性的挖掘和保护,是城市更新中可以确定下来的东西。本土性的文化挖掘,能让人们认同自己的家园。最终,对自己的家、自己所处的城市有归属感和依恋感。

  “城市更新,不全是理性,它应该带有感性的态度,甚至哲学性思考。”与会者这样感慨。一方土地,有了新的功能之后,依然保有它的历史、它的昨天。就好比城市是一个人的话,那么我们需要去面对我们的过去,如此,才能更好地迎接未来。

  孤立的更新往往成摆设

  每个月,张佳晶几乎都会参加各种规划方案的评审。他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上海各区县人口密度不同,面临的规划和更新应该是不同的。然而现在所有的规划方案,可能都没有考虑清楚,自己想要打造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区域。“碰到不少镇长、街道主任都说,我们要打造一个桥头堡,要在多少平方公里吸引几万人,所有区块的目标几乎一样。这可能吗?”

  问题出在哪里呢?

  乌尔夫提到自己的“共生城市”设计。一个生态的城市区域,离不开垃圾、水、能源三大系统。它们组成一个循环,才能托起一座生态城市。可以想象,共生城市的成功,不仅仅包括建筑形态和功能规划,更包括了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涉及交通运输系统、水资源系统、垃圾分类处理和回收系统,等等。换句话说,一个水管理项目,或者垃圾管理项目,都应该出现在建筑规划师的图纸上。

  建筑规划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城市的治理运作,资源间的协调利用,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而早前我们的规划师被称为“景观设计师”,仅仅承担功能和审美设计。

  中国建筑界泰斗冯纪忠在世时,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回忆:

  “欧洲的很多城市,道路是不成问题的,虽然有的道路质量不太好,但还是能使用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欧洲也有很多地方被破坏了,战后英国有了大伦敦规划,后来波兰有了华沙规划。这是现代规划的具体开始。

  我回国后,对中国当时的规划非常不满意。我们没有一个城市是经过系统地规划的,这一块国内完全要从头开始。而中国当时的建筑界,在规划的思想上是没有根基的,不明白为什么要规划,大家还是觉得,建筑只是一个单体的建筑,而不是一个整体的东西。”

  直到今天,我们的很多建筑规划可能只是从“单体的建筑”,变成“复数的建筑”。整个区域的交通、经济、生态、环境等系统,尚未在城市更新的考虑之内。或者说,即使建筑规划师有心,也无力。因为这背后涉及太多管理部门,协调成本太大。

  乌尔夫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作为一名老外,他成为河北曹妃甸生态城的首席总规划师。乌尔夫关于生态城市的设想,完整地在中国得以实现。比如在“节能”这个环节,曹妃甸有一套关于水、能源、垃圾和材料的综合管理方案。简单说,目标就是节能减排。方案设计时,目标是这样设置的:95%的废水经处理后用于农业灌溉。80%的垃圾可回收。需要直接填埋的城市固体垃圾低于10%,等等。

  乌尔夫坦率地表示,他每次来中国,都十分牵挂曹妃甸,想去那里再看看,因为“具体的操作和执行,最终可能让生态循环系统打上折扣”。

  他又再举例说,给城市设计中央公园,绝不是简单地四条马路就能围成一个公园,而是需要思考怎样的设计能够连贯起来,让住在四面八方的人快速通达。一座孤岛般的公园,绿化覆盖率再大,最终也只是摆设,不可能提升整块区域的人气和活力。

  城市规划是一个系统工程,任何孤立的更新,都不可能是最美。

编辑:zhao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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