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4日上午，第八届园冶高峰论坛暨亚洲园林大会分论坛“国际青年设计师论坛”在北京新疆大厦召开，首尔大学景观系博士、亚细亚研究所研究员云嘉燕女士在论坛作了题为《苏州园林的文化政治学：明末清初社会变迁与园林文化大众化的拓展》的演讲。她结合上流阶层，商人阶层和普通市民阶层三个阶层之间差异与矛盾，以一个全新的角度更好地阐释了苏州园文化。以下为云嘉燕讲演内容实录：

首尔大学景观系博士、亚细亚研究所研究员云嘉燕

　　大家早上好，今天我来介绍一下苏州园林的文化政治学。在明末清初，17世纪的中国景观史或园林史里边，介绍的所有的园林历史都是关于士大夫及社会上流阶层，但中国不只是士大夫阶层及社会的上流阶层拥有他们的园林文化，对于商人和一般的普通市民，社会上一些中层阶层或者底层市民，他们同样拥有园林文化。园林是一个中国最早的人工景观的设计集成体。所以这个时期我们要研究的这个主题。是代表传统人民士大夫阶层和新型园林景观设计的商人园林设计的冲突、矛盾与融合。研究17世纪景观设计在当今的世界上有非常多的流派，也因此造成文化政治学的论证观点。

　　一、研究背景及目的

　　图1 是17世纪末清初康熙帝来南京寻访时，画家王毅画的一幅画。从这幅画里我们可以看到这些普通人家的园林，不仅有石假山的设计，有竹坪的设计，然后还结合了很多小花圃，这样一层一层呈现出可以活动的多维景观。同时亦可表现出当时景观园林的景观设计，在世俗化的普遍层面下习以为常，每个人都有享受园林的权利。

　　明代末叶，大家众所周知明代的万历皇帝，20年没有上早朝，国家的政治处于麻痹状态，致使社会的上流阶层及士大夫阶层的地位逐渐下降。园林文化自始至终作为士大夫文化的载体，是一种士大夫特权的象征。当这样文化背景下的士大夫地位渐渐下降，代表士大夫身份的这种园林文化，也渐渐被社会的商人和平民吸收。这个过程中，士大夫和商人是矛盾的，在明代末叶，苏州的经济非常发达，商人的地位逐渐上升，因此这个社会阶层之间的矛盾导致每个阶层设计的园林景观之间产生一种矛盾与重塑的关系。

　　二、文化政治学释义

　　在中国有很多文化，比如传统的茶文化就是一种本土文化。政治则是两个阶层相互斗争，比如上层阶层与下层阶层之间的相互斗争，是一种权力的斗争。因此文化政治学可以看作文化与权力的斗争，政治上游阶层文化和中层阶层文化之间的相互抵触、相互斗争，最后融合所形成的一种现象。

　　三、分析框架

　　图2所示为上流阶层，商人阶层和普通市民阶层三个阶层之间的差异，致使园林景观中的设计、活动、社会交流、象征意义出现不同的差异；其间共有的一种重塑关系则是相同点。于此产生出当时苏州园林文化的矛盾点。

　　四、17世纪传统园林文化：士大夫阶层的园林霸权

　　1.香草垞，文震亨

　　图3为文震亨的香草垞，现在国内对于文震亨的个人园林研究和文献都非常少，但是我通过中国基本古籍库找到了相关的设计文献，并据此画出了香草垞的平面图。这个园林的空间很小，很多的园林要素都集合在一起。园中有一个池塘，其中有一个亭子，文震亨在这里会见的朋友都是同他一样的士大夫阶层的人，进行弹古琴或者喝茶、画画等隶属上层阶层的文化活动。

　　为什么研究他的园林？因为他的曾祖父是文徵明，这个家族在苏州影响非常深远，有文学霸权的存在。苏州不是皇城，不是北京，在苏州有权力的士大夫是可以堪比在北京的皇族。比如说文震亨写的《长物志》中每一章的评论者都是士大夫这般上流阶层。第一卷、第二卷，都可以看出其社会性的连接。由此可以看出，文震亨坚持传统，他所提倡的园林的主张和园林设计，园林里的文化活动，都受到了同等地位的士大夫的认可，故其具有代表性。图4、5非常古朴，虽不是香草垞的图，但都是和文献描述相类似的图。

　　2. 艺圃，姜实节

　　图6为艺圃，其属于文震亨的哥哥文震孟，也是文氏家族的一个园林。在这个园林中里所有的文化活动基本同香草垞里的活动一样，是非常优雅精英化的上层文化的享受。园林中的主人会见的都是士大夫或者社会上有名的艺术家。在他的园林随笔中记录到，这个园林周围还有很多园林，他们每天在此唱歌、欣赏歌舞，但是这些园林马上就会消失，可以表明艺圃这一园林景观设计的与众不同。这个园林是要继承明代末叶士大夫的正统园林设计文化。

　　我们从艺圃的设计图可以看到，其间很多地方同香草垞的设计非常相像，图中也是如此一个池塘、亭子，在里面有非常多的古木，很多都是文震孟最初设计时留下来的，保存了原有树木的基础上又增添了一些，属于非常生态观念的设计，图7是现在的样貌。

　　五、17世纪新潮园林文化：商人与平民阶层的园林崛起

　　1.梅花墅，许自昌(商人阶层)　　

　　我研究的是商人许自昌的园林，在国内目前没有过多研究的梅花墅，由于梅花墅早就被破坏了，图8是找了几个和梅花墅记里描写的比较像的图片来解释说明的。艺圃是建立在石头上的花园，其基盘全取自石材，是用石头一层一层堆叠下来，在此下面造建筑物。许自昌的梅花墅下面即是一个非常大的湖，石头下面是路，引了湖水进来。根据我对许自昌景观的分析，其间的所有景观，基本原型都是源于士大夫园林中的亭子、廊、阁之类的。但是其又不同于士大夫的园林，士大夫是建给自己玩的，是一个个人的园林。

　　许自昌做了个非常大胆的设计，他把戏台这样一个公共空间挪到了私人园林当中。其实我们在当下很多的江南水乡或是江南的园林中，可以看到很多戏台，这个戏台便是从明末开始发展起来的。最初的士大夫园林是没有戏台的，因为戏台是属于先前事物的一种俗文化，代表社会精英的士大夫不喜欢也不愿意把俗文化融入到高雅之中去。相反，在商人许自昌的园林中，他个人非常喜欢戏剧，自己也是一个戏剧的创作家，自己创作并在这里演出。根据文献上面的叙述，在此演出的地方，可容纳100人。也正因如此，这个园林在许自昌所在的地区非常有名，也得到了别人的认可。虽然许自昌是商人，但他开放了他的园林，方便了普通大众进来游玩，普通大众就会对他有很好的评价，就此树立在这个地区的威名。

　　苏州园林说明什么？说明其不仅延续了士大夫的园林，还添加了新的元素。许自昌的园林使他不但受到了认可，社会地位也渐渐上升了。在园林中主要进行的活动是喝酒，因为每天都举行宴会，到凌晨五点才结束。所以我们可以推出在梅花墅里面有晚上的景观，还有照明景观。图10是梅花墅现在的模样，我们可以看出，这个石头一层一层堆上去的实际上是一个基盘，但现在非常破败。

　　2.影园，郑元勋（商人阶层）

　　图11是郑元勋的园林——影园，写着游访江南地区10年，特别是苏州，他把自己喜欢的园林都画出来了。郑元勋的弟弟——郑侠如想重现哥哥园林的盛貌，所以很多的景观都是模仿的哥哥的园林。其实可以看出这些景观都同士大夫的园林非常像，但是有一个非常突出的要素，商人园林的景观设计的色彩上面很跳跃，这在大部分都是黑白灰的主调的士大夫园林里面是不常见的。

　　3.平民阶层园林

　　这个园林是苏州17世纪末叶的画家，是许玫画的，我们可以看到这都是一些平民。进入这个花园之后，发现这个花园并不大，但也有园林设计的要素：有石、有花、有盆栽，买不起大的台圃石，就用小的。

　　六、17世纪传统与新潮园林文化之间的从属与矛盾关系

　　1.从属关系

　　由以上三个部分看出景观设计之间的不同，是由于从属关系的不同。在园林中的社会交流中，其实商人阶层代表的是普通市民，代表的是一个非常先锋新潮园林文化的商人，商人阶层在园林当中也是处理一些人际关系，或者会见一些士大夫这般的社会名流。园里当然也有普通平民和女性，但其主要目的仍是结识士大夫，因为这可以提高他的社会地位，只有这样才能进入这个精英阶层。因此我们可以看出在当时的园林交往，商人是从属于士大夫的园林文化的。

　　不仅是商人，还有平民的园林设计中的设计要素、文化活动也都是从士大夫里面出来的。商人园林是做加法，比如说士大夫园林里面只有一个亭子，一个池子，一个阁，而商人的园林里面有两个池子，四个亭子；但是普通市民的园林是做减法，他们没有这么多经费去设计，只添加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要素放在园林里面。

　　2.矛盾关系

　　（1）景观特征

　　士大夫园林是一个非常小的，也非常生态的一个景观，但商人园林就在一个平地面上建筑自己的人间仙境花园，是一个非常大的人工景观，比如文震亨的香草垞，其记载园林中有苔藓，然后用米汤浇在石毯路上面，下雨过后，苔藓会自生。而许自昌的园林则是有一个白色的体量巨大的墙，并想把墙圃引到墙上，呈现出一个非常自然的景观设计，其做法是用鱼汤水涂在这个墙上，自动牵引爬墙虎生在墙上面，这是非常生态的加法，是非常人工的景观。

　　（2）园林功能

　　对于士大夫来说，他的园林是一个个人空间，是其文化修养的一个载体。对于商人来说，更多的是一个公共场所，为很多宴会而制造的一个公共场所，影园作为一个公共园林，其中种了非常多奇特的植物，吸引人来作诗，许自昌的戏台也是如此。

　　（3）园林象征

　　第一，士大夫在中国五千年前是一个中流砥柱，其本来叫下士，后改为士，之后又形成了士大夫的阶层，园林文化也是他的载体之一，他要坚持原有的园林文化，这种园林文化便是一个社会秩序的象征。在中国和古代，士永远排在第一位，在他坚持其园林文化的同时，也让其园林富有了社会阶层的巩固和保护坚守的意义。第二，在17世纪，商人平民都能享受园林的同时，苏州园林这个概念又让所有人都能享有社会精英的文化，这种社会精英的文化都不再享受社会精英的是一种权力的象征。

　　七、结语

　　图14藏于法国的国立图书馆，是18世纪初叶，是一个法国的传教士带的苏州的画家画的北京，此时的北京在很多的园林文化或者皇室园林都是从江南吸收了养分，然后再到北京去参展。这些都是苏州园林样式的扩散，苏州便是一个据点，其代表着中国园林的变革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