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是南京园林营造与风景名胜开发最为成熟的阶段。这一时期留存下以园林名胜为主题的版画和水墨图像，艺术水准高、绘制精美，较真实地反映了清代园林与名胜的景观风貌，成为珍贵的园林文化史料。

　　明清园林名胜留下名画

　　明代文伯仁为避倭寇曾迁居金陵栖霞山，作有《金陵十八景图》。该图像集为纸本设色册页，作于宣德笺本上，每开图绘一景，极为精致。各景图主题分别为：三山、草堂、雨花台、牛首山、长干里、白鹭洲、青溪、燕子矶、莫愁湖、摄山（今栖霞山）、凤凰台、新亭、石头城、太平堤、桃叶渡、白门、方山、新林浦。松江派画家宋懋晋绘有《名胜十八景图》册页。《名胜十八景图》为纸本设色水墨，以南京、镇江等地十八处名胜为主题，一景一图。涉及南京名胜的图像有“牛首献花”、“太平堤”、“鸡鸣山”、“雨花台”、“天界寺”、“燕子矶”、“灵谷寺”、“清凉台”、“莫愁湖”、“长干里”十幅图像。

　　清初著名画家王翚、杨晋等绘制了《康熙南巡图》。该图卷的稿本为纸本设色长卷，共分十二卷，其中第十一卷描绘了康熙第二次南巡（康熙二十八年，公元1689年）从浙江北返归途中途经的江宁府风景名胜，报恩寺、石头城、燕子矶等名胜皆收录其中。

　　《康熙江宁府志》为清初江宁知府陈开虞篡修，康熙七年（1668年）刊刻。其中收录有画家高岑所作的《金陵四十景图》。高岑（1621-1691年），字善长、蔚生，杭州人，久居金陵，擅长山水画，是“金陵八家”中的代表性画家。高岑所作《金陵四十景图》共计四十幅，每幅一景，描绘清初金陵四十处典型景点。各幅均为双页连式，并配有题跋作为景点的说明。

　　继康熙之后，乾隆南巡也途经金陵。由两江总督高晋等人编纂，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刊刻的《南巡盛典》，记载了乾隆前四次南巡的情况。其中“名胜”篇木刻版画图版三百一十幅，由画家上官周等主持绘图，描绘了直隶、山东、江苏、浙江南巡沿线的名山大川、风景名胜、寺庙道观和行宫别墅，其中涉及南京的名胜图像有栖霞寺、栖霞行宫、玲峰池、紫峰阁、万松山房、天开岩、幽居庵、叠浪崖、德云庵、珍珠泉、彩虹明镜、燕子矶、后湖、江宁行宫、报恩寺、雨花台、朝天宫、清凉山、鸡鸣山、灵谷寺、牛首山、祖堂山，共计二十二幅木刻版画图像。

　　《鸿雪因缘图记》为清朝内务府旗人完颜氏麟庆编纂，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刊刻。麟庆家族为清廷内务府世家，麟庆自小随其父和祖父走南闯北，其出仕后足迹遍于大江南北，见闻极其丰富。《鸿雪因缘图记》主要是记录其身世和经历，全书分三集，每集八十幅插图，由汪春泉等人绘图。插图中有大量各地的风景名胜图像，画风较为写实，是重要的园林名胜史料。其中，涉及南京的有“莫愁寻诗”、“随园访胜”、“燕子扬帆”三图。

　　图像中的燕子矶形象

　　幕府山位于观音门外，是观音山的支脉，其中一块巨大石矶绝崖峭立，自江中看形如飞燕，故名燕子矶。燕子矶下临江处建有一处著名的寺院——弘济寺。该寺原为观音阁，始建于明初，后改为寺院。

　　文伯仁《金陵十八景》与宋懋晋《名胜十八景图》中均绘有“燕子矶”图，均取高远视点，但是角度不同。明代葛寅亮所撰《金陵梵刹志》“弘济寺”图中，寺院建筑位于临江的平台上，背后为幕府山石壁。入口位于图像中部，山门为单檐歇山顶，两侧伸出八字墙，入内两侧为钟楼和鼓楼。拾级而上，依次为天王殿、祖师殿、大佛殿、观音阁，大佛殿后为地藏石洞。山门左侧另有藏经阁、禅房、廊房等设施。除了大佛殿和观音阁为重檐歇山顶外，其他建筑均为单檐顶。建筑格局受到独特的基地形状影响，除了山门与天王殿外，其他殿宇均为背山面江横向配置，与常规的寺院布局形制有所不同。背后的幕府山植被苍郁，沿山岭有蜿蜒曲行的城墙，两山之间可见观音门。图像左侧，有燕子矶突出江岸，矶上建有俯江亭。亭接爬山廊与大路相接。

　　高岑《金陵四十景图》中有“燕子矶”一图。“燕子矶”图中，燕子矶下长江之水波澜壮阔、汹涌澎湃，数艘旅船避于燕子矶下。峰顶制高点处有俯江亭，重檐攒尖顶，是俯瞰长江的绝佳之地。石矶下砌有台基，台基上建有关帝庙。图像左下角为观音门和弘济寺。弘济寺主要建筑群紧贴崖壁，前临江面。观音门为单拱门，门上建有瞭望亭，两侧城墙沿江岸和石崖曲折延伸。右下角有一座石拱桥连接观音门城墙与燕子矶。

　　《南巡盛典》有一幅“燕子矶”图。图中，燕子矶临江而立，崖下长江之水波澜壮阔、汹涌澎湃，数艘旅船避于燕子矶下。峰顶制高点处有俯江亭，可纵览长江天险。矶上砌有高台，台基上有关帝庙和数栋房宇。图像右下角石壁下有观音阁和永济寺，寺门和主要建筑群位于石壁下、江岸边的平坦处，部分建筑群贴石壁而建于高台上，增天险之感。

　　《鸿雪因缘图记》中的“燕子扬帆”一图选择了隔江观望燕子矶的角度。图中前景为江面和江中的芦苇，芦苇后一艘帆船正在行驶。江对岸为起伏的幕府山，燕子矶矗立于江边，石崖顶有一单檐四方景亭，亭四周多为青松，矶石后隐现出屋宇殿顶。幕府山麓可见永济寺的重重殿宇。

　　南京历史上大量优秀的园林艺术作品未能留存任何实物，而是见诸文献、图像等载体中。相比较于文献资料，历史图像具有直观再现园林风貌的优点。作为单个的作品，这些历史图像大多不具备重大的艺术典型性，甚至也不是作者代表性的画作。然而，作为园林历史文化的记录，这些图像呈现出丰富的景观图景，其中折射出鲜明的时代特征与社会文化意义，值得后人深入挖掘和思考。

　　许浩（作者为南京林业大学风景园林学院教授、风景园林历史与理论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