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花木之美者,莫若含笑”

2018-08-21 09:38:32    作者:钟葵     来源:广州日报数字报     浏览次数:

“南方花木之美者,莫若含笑”

俞致贞《含笑花》

“南方花木之美者,莫若含笑”

宋 李嵩《夏花篮图》,图中花篮提手右边的花,一说是含笑花,一说是夜合花

  含笑花原产岭南地区,它那含蓄的外形、独特而浓郁的香味、贞洁高雅的神韵,赢得了宋代文人雅士的赞赏,被誉为“南方花木之最美者”,在名花榜中,位列“二品八命”。

  含笑花原产岭南地区

  岭南地区北阻五岭,南濒南海,北回归线横贯境内,阳光照射强烈。受惠于海陆季风的调节,这里山青水绿,植物繁茂,一年四季郁郁葱葱,各种奇花异草轮番登场,争奇斗艳。

  原产岭南的花卉中,有一种花深受中原地区文人雅士的青睐,并曾在宋代一度夺得“南方最美花木”的称号。这位“南方美人”,就是含笑花。

  含笑花在宋代以前并不受人关注。汉代杨孚的《南裔异物志》、晋代葛洪的《抱朴子》及嵇含的《南方草木状》都没有提到它。在唐代的诗歌中,虽偶见“含笑”二字,但并非描写含笑花。含笑花真正进入文人雅士的视野,是从北宋开始。而最先零距离接触含笑花的,是被贬岭南的士大夫。

  北宋有一位宰相,名叫丁谓。此人“机敏有智谋,憸狡过人”,为人奸佞,文才却是一流,诗画、音律无不洞晓,被当时的著名文学家王禹偁称之为“今日之巨儒”。丁谓前后在相位七年,后因作恶太多,被罢相贬为崖州(今海南省三亚市)司户参军。在崖州期间,他写过一首《山居》诗。其诗云:“峒口清香彻海滨,四时芬馥四时春。山多绿桂怜同气,谷有幽兰让后尘。草解忘忧忧底事,花能含笑笑何人?争如彼美钦天圹,长荐芳香奉百神。”

  这首诗的大意是:崖州地处海滨,四季如春,草木繁茂,芳香四溢。山中桂树常绿,互相扶持,兰花在幽谷绽放,远离尘嚣。忘忧草据说可以解忧,可是忧愁什么事呢?含笑花以笑示人,那么它在笑什么人呢?中原虽好,怎比得上我置身于美丽的旷野上,可以经常用鲜花奉献给天地百神。这首诗以花喻人,对仗工整,寓意双关,显示了作者高超的表现力和乐观豁达的性格。

  北宋大文豪欧阳修对该诗中“草解忘忧忧底事,花能含笑笑何人”一联十分欣赏,他在《归田录》中说:(丁谓)晚年诗笔尤精,在海南篇咏尤多,如‘草解忘忧忧底事,花能含笑笑何人’,尤为人所传诵。”也正是这首诗,使很多中原文人对含笑花开始感兴趣。

  苏东坡在白云山亲睹含笑花芳容

  同样曾被贬岭南的苏东坡,则在广州的白云山亲眼目睹了含笑花的芳容。苏东坡在途经广州时,听闻白云山上有一座蒲涧寺很是有名,便前往探访。寺中长老热情款待,并说山中多有菖蒲、薝卜之类的香花美草,相传有益寿延年之效,要带苏东坡去看看。苏东坡婉拒了长老,独自来到山涧之间,发现果然有很多菖蒲,同时,他还发现山中生长着很多芳香四溢的含笑花。游玩归来后,苏东坡兴之所至,便挥笔写下《广州蒲涧寺》一诗:“不用山僧导我前,自寻云外出山泉。千章古木临无地,百尺飞涛泻漏天。昔日菖蒲方士宅,后来薝卜祖师禅。而今只有花含笑,笑道秦皇欲学仙。”写完后,作注曰:“山中多含笑花。”

  从诗意可以看出,苏东坡对传说能益寿廷年的菖蒲并不感兴趣,他看中的是笑对世界的含笑花,并借含笑花之口,笑那些痴迷于服食学仙如秦始皇之类的人。苏东坡在文坛上的名气比丁谓大得多,他的这首诗,使含笑花的知名度大增,以致中原许多的文人雅士,都想见识一下这种产自岭南的奇花异草。甚至连权倾一时的蔡襄,也想拥有一株含笑花。

  为弥补居地无含笑花的缺陷,爱花心切的蔡襄写诗向岭南友人索取含笑花,诗题为《寄南海李龙图求素馨含笑花》,其诗云:“二草曾观岭外图,开时尝与暑风俱。使君已自怜清福,分得新条过海无?”同时,北宋诗人咏含笑花的作品也越来越多,其中郑润甫的“自有嫣然态,风前欲笑人。涓涓朝泣露,盎盎夜生春”一诗,写得最为生动。

  宋室南迁之后,因其首都临安(今杭州)离岭南更近,含笑花的移植栽培就更容易了。南宋初与岳飞、宗泽、韩世忠力主抗金的宰相李纲,曾写过一篇《含笑花赋》,便记载了含笑花被移植到杭州皇家园林中一事,并赞扬含笑花是“南方花木之最美者”。他在赋序中说:“南方花木之美者,莫若含笑。绿叶素荣,其香郁然。是花也,方蒙恩而入幸,价重一时,故感而为之赋。”

  在赋中,李纲赞美含笑花“国香无敌,秀色可餐……抱贞洁之雅志,舒婉娈之欢颜……苞温润以如玉,吐芬芳其若兰。俯者如羞,仰者如喜,向日嫣然,临风莞尔……拔类迈伦,孰与为比……嗅之弥馨,察之愈妍,信色香之俱美,何扈芷而握荃。”将含笑花的形、色、香、韵都描绘得细致入微。

  含笑之名 因形而得

  同时,人们也认识到含笑花有大、小两种,颜色有紫、白两种。如南宋陈善的《扪虱新话》说:“含笑有大、小,小含笑香尤酷烈……予山居无事,每晚凉坐山亭中,忽闻香风一阵,满室郁然,知是含笑开矣。”宋人范正敏的《遁斋闲览》也说过:“南方花木,北地所无者,大含笑、小含笑。其花常若菡萏之未敷者,故曰含笑。”对于紫含笑与白含笑,宋人杨万里有诗曰:“秋来二笑再芬芳,紫笑何如白笑强。只有此花偷不得,无人知处忽然香。”从诗意可知,白含笑的香味比紫含笑更浓。且含笑花的香味很独特,其花香好像熟透了的香蕉的味道,故又名“香蕉花”。

  含笑花不仅香味独特浓郁,其形态也独具风姿,含笑之名,也是因形而得。《遁斋闲览》说“其花常若菡萏之未敷者,故曰含笑”,是说含笑花的模样如莲花未开,形容不是很准确。实际上,含笑花开时花瓣并不完全开张绽放,而是半合半合,含蓄腼腆,如美人含笑,故得此名。杨万里的诗句“半开微吐长怀宝,欲说还休竟俛眉”,说的就是这种花姿,见过含笑花的人,就会知道杨万里的诗句形容得十分贴切。

  此外,含笑花生于叶腋,花梗不长,花朵也不大,不仅含蓄,而且低调矜持,有隐逸之风,再加上其贞洁高雅,芳香宜人,完全符合宋人的审美观和价值观,故赢得了宋代文人雅士的一致赞赏。当然也有例外,如姚宽的《西溪丛语》称含笑花为“佞客”,觉得含笑花总是以笑脸迎人,似奸佞之辈。幸好这种看法附和者不多,才保住了含笑的清誉。在宋人张翊的《花经》中,含笑花最终于登上名花榜,位列“二品八命”,仅次于牡丹、兰花、腊梅等,为岭南花草争得一席之位。

编辑:周星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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