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混搭的区域,在向前看和向上看的都市化进程中,重庆仍然清晰地留有岁月的痕迹——斑驳的旧式建筑外表像发霉一样黑渍斑斑,残砖断瓦也随处可见。整个城市的工业区、商业区、住宅区相互混染,充溢着浓浓的市井气。石门大桥的附近,上面是高楼大厦,下面就是自留田。难怪有人形容,这里是“大城市带大农村”。
1891年开埠,抗战陪都,是重庆历史上重新被人认识的两大身份。重庆的建筑,反映了特定时期的城市建筑风格——现存主要为20世纪50-70年代工业遗产建筑,大都以平房、红砖、灰瓦、砖混结构和大跨度的钢梁结构为特色,其中不乏前苏联援建时期的苏式建筑。而更多民宅则被当地人以“错综”来形容,看似层层叠叠、毗邻而居却毫无关系。
所有这一切,并不妨碍重庆以热情的姿态拥抱现代化进程,就在几年间,新经济浪潮开始迅速包围这个西南地区最大的工业城市,潜力无限,这也是横跨3年的大型文化推广活动“德中同行”选址重庆的重要原因,并将活动主旨直接定义为“可持续发展的未来”。一个节节而升的城市,总是充满各种想象的空间。像是等待演出的舞台,可以分享先行者的智慧和经验,也能够成为各式新兴创意的实验场。
今后5年,重庆市将对200万平方米大型公共建筑进行节能改造。同时,从2008年1月1日起,重庆主城9区新建居住建筑的节能标准,由原来的50%提高到65%,其他区域执行节能50%,并陆续推广65%的标准。从2008年10月1日起,主城区新建公共建筑 (如电影院、剧院、体育馆等),将执行65%的节能标准。
面对一个老建筑丛生的城市,如何选择性地保护与修缮,并辅之以环境改造,也成为重庆有待解决的另一问题。2008年5月,来自德国的建筑研究者、环境学家以及具有当地生活经验的建筑师们应“德中同行”活动之邀,就“绿色建筑与城市规划”的议题交换了看法。
中国建筑能耗预计相当于十个三峡电站
“预测到2020年,中国建筑能耗,将相当于十个三峡电站。”重庆市建委总工程师吴波开篇就迫不及待地向人们抛出这个数字。
这个数字的前提是中国每年新建建筑面积超过世界总量的50%。来自德国埃弗特大学的荣根博士,也多次以数字表明态度:世界的能耗来源被分解为50%空调,25%交通,25%工业用途,“我们一定要把这个问题解决,才能解决能源危机。”
就重庆而言,统计显示2006年建筑能耗是66亿千瓦时,其中冬夏季空调能耗达到40%。
人们对于环保最粗浅的认识,往往就是少用或不用空调,这是减少能耗最简便的办法。但依据重庆现在的建筑结构来看,这一点在这个名副其实的火炉实施起来明显不太实际。重庆市民刀口(化名)形容说,由于重庆四面环山,气温只要升到35℃,就酷热难耐,连家具都会发烫,晚间也不退热,以至空调广泛使用前,睡露天坝成为全城一景。
德国交通、建设和城市发展部驻华代表鹤峰倒是对这点感同身受,虽然刚刚进入5月中旬,但湿热的空气已经开始明显侵入这座城市。他所在的德国技术合作公司GTZ曾经在扬州进行了生态城市的试点工作,从气密性、保温系统、墙体材料这些技术性的指标入手,在他看来是针对重庆的可行建议。
但绿色建筑的真正实现,则有赖于一套成熟的可操作的技术评估体系。美国人发明的LEED体系是目前最受认同的标准,英国也有一套GBTOOL。重庆给自己也设定了一系列条框,期待依赖规章的力量推动“五年目标”的实现:率先在中国出台了建筑节能地方性法规 《重庆市建筑节能条例》,率先在全国建立并实施了强制性的建筑能效测评和标识制度,率先建立了绿色生态小区认定和住宅性能评定制度。
所有的节能建筑,都会拥有一个身份证,每栋建筑都是20位的唯一代码,并用蓝色、浅绿、深绿来标识能耗等级。这些做法,也是为了避免 “绿色”、“生态”、“环保”的说法鱼龙混杂,成为开发商广告宣传时偷换概念的惯用伎俩。
绿色不仅仅是建筑单体问题
建筑评论家贺承军曾评价说,绿色理念讲究从生态多样性和文化多样性中挖掘一切可能的永续利用的证据。这也是二十世纪技术乌托邦经过理性修正之后值得欣慰的人类智慧。
“绿色不仅仅是建筑单体的问题,更是一个细节问题”,重庆大学城市规划与设计研究院院长张兴国在点评“城市规划设计”获奖作品时也指出。“在这当中,交通、绿地、空间,生活状态等等非物质的问题,都成为我们研究的关注点,使城市复杂的关系以更明晰的脉络呈现出来。”
来自盛耐捷建筑设计咨询上海有限公司的饶士凡曾经与芝加哥的城市规划部门共同完成了2020年的城市规划设计。
他介绍说,19世纪到20世纪,芝加哥处于高速发展期,城市规模急剧扩大,这也是很多北美城市经历的阶段。面对人口密集和生态挑战,在设计蓝图中,除了将可持续作为必然选择,所有的绿色新建筑首先要满足整个城市的进一步发展。
和重庆一样,芝加哥也拥有大量水域,为此希望通过重新规划,将水域串联起来,促进整个区域的发展。“芝加哥地势平坦,和重庆迥异,水不如嘉陵江和长江湍急,但是城市有河的话,就会有灵气。这是它的财富。”
在芝加哥,50%的人使用公共交通,对于美国来说,这是相当大的比例。但他们的独特做法是,骑自行车的人到一个地方把车停下来,然后去洗澡,这在中国是否可行,饶士凡也认为需要重新考量。
“柏林可以利用晚上的冷风白天给房间降温,而重庆就不一样,晚间温度也很高,温差并不大,晚间空气就不能用于制冷,所以这是两个国家的区别。”希德斯海姆大学建筑物理研究院的赖默教授如是说。
赖默教授不单单认为西方经验移植到中国需要因地制宜,就连中国不同区域选择节能方式时也要有所区别。“在中国,制冷比供暖消耗要高三倍,通过中央空调才能更好地控制温度。中国的气候带基本上反映了全世界不同的气候带,所以要针对不同的气候带制订不同的节能方式。比如说在香港,只需要制冷,重庆可能需要制冷,也需要供暖,在北方有些地区完全是供暖。”
德国达姆斯塔特工大的嘉锐希特教授在谈到德国现有建筑的能源改造时提出,改造结果不仅仅要由更好更新的机器反映出来,还要由居民自己反映出来,“人的行为改变也很重要,因为他们工作效率提高了。”一个很好的节能建筑的房间,必须有一个完善的通风系统与之匹配。因此嘉锐希特教授建议,在每个住宅里面尽量安排可以看得见的LCD显示屏,让住户了解能耗情况、内部温度和天气情况,以便了解室内外的温度。
几个世纪以来,人们出于需要采用适应环境的种种做法,考虑气候、风向、土壤、自然等多种因素。但自从工业革命以来,这种观念被人们逐渐放弃,绿色建筑概念的重拾,在一定意义上是对传统的回归。这正如柯布西埃所说,建筑应当是一架精美的机器,一架尽可能延长建筑本身寿命,并使人类延年益寿的机器。如今,在城市化和消费主义的大背景下,是否可以融入一个可持续未来的背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