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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的安逸--浅谈荷兰景观设计
[日期:2010-02-22]  来源:《风景园林》  作者:冯炜   发表评论(0)打印



  当我们谈论景观的时候,我们总是无法逃避各种文化所特有的自然观。这种自然观及其社会性体现是一切设计理念和哲学的最终驱动力。近些年来,荷兰建筑、景观和城市设计一直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他们的实践和论述中,荷兰式的自然观和城市主义的态度无疑是理解和分析的关键。

  在菲利浦·德·科宁克(Philips Koninck,荷兰画家,1619-1688)所描绘的那种一马平川的全景图中,画面上半部分的云卷云舒和下半部分的沉静水平线形成对比,天空中云霭之间的一束光投射下来,整个场景顿然平添了一种史诗般的壮丽。梅因德尔特·霍贝玛(Meindert Hobbema,荷兰画家,1638-1709)的米德尔哈尼斯的林荫道(Avenue at Middelharnis)则在舒缓的水平线上有叠加了垂直,一种极具几何美的透视缩减给空间注入了三维空间感(图03)。然而在梵高(Vincent Van Gogh,荷兰画家,1853-1890)的风景画中,另外一种自然呈现了出来。那种舒缓和宁静被一种绚丽的色彩所取代,浓烈的色彩和动态的笔触溢出画面。如果我们把历史上所有的荷兰风景画放在眼前排成一行,就会发现要找到一种所谓的“荷兰式的风景”并不是很容易。除了那些天际线、充满空气感的天空、风车和牛羊以外,画家的眼睛是更为重要的因素。景观还是景观,而身处其中的人却如此多样。从最开始,对于自然的认识就是对于人类自己的探索。自然既是我们所生存的外部世界也是我们自己的状态。

  17、18世纪的荷兰风景画对于我们而言,充满了一种牧歌田园式的怀旧,而我们必须认识到,只要我们在进化,我们的自然观也会改变。Ellen Kooi的风景摄影则揭示了一种演进中的自然观。在她的一些摄影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一种超现实主义般的自然。Ellen Kooi有时会像电影导演一样工作,绘制一些图,设计人物在景观中的位置、光线的方向。在她的作品中,无论是景观还是人,都传达了某种浪漫主义的忧郁气息。这些场景中的人不再是17、18世纪油画当中的农夫和拓荒者了,而看上去像是生存于城市当中的普通人。当这些人身处于景观当中时,我们似乎隐约可以察觉到人和景观之间奇特的亲密状态,这种亲密带来了一种内心的安逸。然而,这种亲密与17、18世纪画中那些农夫和拓荒者与景观的互存状态却不相同,有一种不太和谐的张力,这种安逸是脆弱和转瞬即逝的。对于生活在城市当中整日沐浴着大众和商业文化的人来说,那种田园般的景观可能成为一种对现实的逃避、一种值得盼望的“别处”,或者是商业时代的一种新时尚或消费模式。这种微妙的情绪是景观设计师在实践当中无法逃避的。作为景观设计师,态度似乎有两种:排斥或拥抱。

  在荷兰景观事务所West8的最新出版物《镶嵌》(Mosaics)一书当中,我们可以看出在近年来诸多的商业项目当中,West8大胆的试验各种文化自然观的并置和交叉,这种尝试使他们的项目在商业上极具“新奇感”(novelty)。例如West8为Stanhope在伦敦西部设计的办公园区设计的景观当中,一种中国式元素的介入成为整个设计的出发点。从平面来看,我们很难看出任何中国园林的影子,整个空间也绝对没有按照中国园林常用的手法布置。这种新奇感来源于一种意象,例如小桥和水边的卵石,假山般的石构和零零散散的植物的搭配。不难想象,一定有很多评论家对于这种极为商业化的手法运用不屑一顾,但是如果我们回顾一下,这种对于其他文化景观意象新奇感的追求事实上一直贯穿出现在景观史当中,很多景观设计师和园艺家不断地实验将其他地域的植被和景观元素引入到设计当中而实现一种“嫁接”。整个景观设计的发展史似乎就是各种地域景观元素不断混合而又进化的历史。圆明园式的做法并不罕见。

  然而,如果这本书只是关于各种手法和元素的运用和实践,那么它就只是设计师随手翻翻的画册了。可贵的是,West8并没有丧失他们一贯的批判性和自省性,这使得这本书值得一读。在书中的若干项目和West8创办人Adriaan Geuze所撰写的题为《平展》(Flatness)的序文当中,我们可以看到,他们一直在探索自身的荷兰性,或者说他们身上那种传统荷兰自然观、乐观的城市主义和对现实的批判态度的结合。

  在开篇,Adriaan Geuze写道:从海底脱颖而出的大地景观是荷兰文化的灵魂:拓荒而成的景观和遍布的海边小镇。在荷兰的西部,一些城镇积聚起来,一个大都会诞生了,Randstad(荷兰人对包括阿姆斯特丹、乌特里奇、鹿特丹、海格和雷顿这几个主要工业城市在内的区域的总称)。在没有有效的规划策略指导之下,这个大都会很快就丧失了它的生命力。空荡荡的中心区伴随着天际线和低低的云彩,令人费解而有让人憎恨。没有这片拓荒而成的景观,当地的居民则在心理上无依无靠,就如同瑞士人失去了他们的山川般的无助,也如同意大利人失去了他们的美食般的孤独。

  这种平展的景观却不是上帝赐予的,而是亚当和夏娃的后代建造出来的。当欧洲其他国家都忙着建他们的教堂,在竖直方向上不断地挑战极限的时候,荷兰人却建造了自己的天际线。海水侵袭了陆地,把陆地变成了沼泽。僧侣和农夫们挖掘了无数的壕沟来排水,将一片片的沼泽变成了可耕种的农田。这种拓荒景观带着一种强烈节奏,一种被丈量过的节奏。然而在海浪一次次的吞没了耕田以后,荷兰人不得不再作其他努力:建造堤坝来将海水拦在天际线之外。这种规模的工程是个人无法完成的,必须由各个地方的人组织起来实现,这就要求荷兰必须突破那种传统的封建制度,新的景观和新的民主制度成为了孪生兄弟。

  同时,构技术的发展给造船业、风车和水闸的建设提供了技术支持,荷兰人不再满足于将入侵的海浪慢慢地排干,而进一步要围海造田。拓荒者的先锋精神和商人的机智很快就将荷兰推进到了17世纪的鼎盛。那些风景画的出现将这种人和自然的争斗带来了浪漫主义的色彩,被建造出来的水平线和风车的轮廓线成为荷兰人心目中的景观。

  在West8最近的一些实践项目当中,明显的有对这种传统农业社会的天际线的一种追溯。在地平线(Horizon)项目当中,他们制作了三个巨大的充气的牛的雕塑,高达8米。这些牛被放置在高速公路旁和旷野当中,成为天际线上的亮点,带有一种怀旧和戏虐。另外一个对一种“荷兰性”进行探讨和试验的项目是瑞士02年世博会,这个设计是要在Neuchatel湖边创造一个展览区域,而同时又不设立永久性建筑。West 8设计了一系列迷失在山川中的荷兰景观。这个设计中一部分是人造的各种小山,这些小山是利用瑞士当地的木构技术堆砌起来的,上面种满了各种颜色鲜艳的花卉。这些浓烈的颜色很容易就让我们联想到梵高的绘画。一些附属设施,例如餐厅和咖啡馆,则布置在这些人工山的边界上。整个设计的顶峰则是由Diller Scofidio设计的一座60x100x20的金属框架的建筑物,矗立在湖水中央,由一座步行桥和陆地连接起来。在这座构筑物上,无数的细小喷头将湖水喷洒到空气当中,无论在任何天气情况下,都可以形成一种雾气蒙蒙的效果。从远处看,如同一朵云彩漂浮在水面上,由彩虹包裹着。人工的景观、浓烈的颜色和出人意外使这个设计十分令人难忘。

  在west8的其他一些作品当中,我们还可以感觉到他们那种对自然和人类微妙关系的把握。在这本书中有一个别具匠心的小项目:果园,是我非常喜爱的一个设计(图09)。在意大利帕多瓦,一个有9个世纪历史的修道院中,有一个宁静的小院子,当中有一个老松树。虽然这棵松树非常老,但它却一直非常多产,连续不断地产出很多松果,逐渐整个修道院和平台都被这些松果所覆盖。僧侣们便将这些松果沿着墙堆砌起来。很多信徒认为这是一个奇迹,便来朝圣和冥想。在west8的设计当中,整个庭院铺满了厚厚的松果层,松果在阳光下发出光芒犹如地下蕴藏的熔岩。有时一些新的植物从松果当中滋生出来,幼小的嫩绿和松果的苍老似乎讲述着生命的故事。整个庭院被松果砌成的墙围绕起来,轻质的栈桥将有人引导至松果的海洋之中。这个院子和日本枯山水有惊人的相似之处,简单的材质,极简主义的形式和冥想般的体验。

  作为一个景观事务所,West8的作品具有很多不同的层次,这也可能是因为事务所里不同的设计师具有不同的设计倾向和趣味。在上面谈到的几个作品中,我们可以领略到一种对于人和自然关系的敏锐观察,当我们回到Adriaan Geuze的写作时,又可以发现那种尖锐的现实批判。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荷兰境内一场大规模的开发开始了。在Adriaan Geuze看来这是一场无法预见的灾难。传统的市中心被破坏,让位于巨大的建筑群。先人们建立的天际线被打破了,随同天际线一起毁灭的还有那人和自然之间脆弱的连接。当时在荷兰,一种叫做空间规划的体系建立起来,意图是为了和谐的发展。然而,这种体系迅速发展成为一个大产业,雇用了成千上万的律师和规划师。这个体系不是建立在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上的,而是建立在一系列的政策和规章制度上,只为寻求某种政治正确性。律师和管理者的地位远远高于工程师们,工程师们随意而有创意的草图被视为禁忌。这种体系的后果是怎样的呢?无论这种体系在政治上多么正确,城市的发展并没有因此而和谐。任何城市的参议院都可以通过对这些条条框框的解释,而使随心所欲的发展成为现实。发展商们将Randstad的拓荒地和农田全部买断,而将农夫驱赶出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这平展的天际线成了商业投机的新机会。

  其实这种现实并不仅仅出现于荷兰,而是全球化的问题。一方面,建筑、景观和城市设计需要职业化,制定一系列的规章制度来规范建成环境不对社会产生负面影响。然而,另一方面,在设立了最低限度的同时,这种职业化似乎也限定了最高标准。设计师们开始像律师一样的工作,周转于各种制度当中,而丢却了更广泛的视野,最终设计成为了若干必须履行的手续中的一个。遥望我们居住的城市,到处可见的都是那些“花五分钟设计而花五年时间周旋”的建设项目。各种字斟句酌的合同文本代替了传统的人之间的信任。看着那些平庸但又“周全”的设计,真不知道所谓的职业化标志着我们是在前进还是倒退。然而在现实世界当中,书呆子式的愤世嫉俗是毫无用处的,实践是解决实际问题的最好方式。如同建筑师张永和所言:一个反商业实践的建筑活动并不存在,也不可能以一个完全妥协的态度进入商业或社会实践。需要的是建立一个批判性实践和建立实践的批判性。

  作者简介:

  冯炜/1973年生/男/浙江人/高级设计师/博士/英国Bondbryan建筑师事物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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