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际三八妇女节这个日子里，我们聚焦三位平凡而又杰出的上海女建筑师。年龄上，她们分属老、中、青三代；所从事的建筑设计，分别涵盖了历史保护、旧区改造和世博园区建设；共同探索和实践的主题，与上海世博会不谋而合：“城市，让生活更美好。”

　　历史保护建筑修缮专家章明

　　那些老房子告诉我的事

　　别人眼里钢筋水泥构成的老建筑，在79岁的章明眼里，是能与之对话的活物。

　　1996年，中山东一路12号原汇丰银行大楼置换成浦发银行，时任上海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的章明主持了该楼的修缮。这幢建成于 1923年的英国新古典派希腊式建筑，被当时的英国人称为“从苏伊士运河到远东白令海峡间最华贵的建筑”。为了还原备受关注的八幅被厚厚涂料覆盖的马赛克镶嵌壁画，英国建筑师曾提出让中方购买他们的专用药水。为了节省开支，章明想出用细刷刷去涂料外层，再利用药水消除涂料内层的办法。当八幅气势磅礴的壁画与穹顶、石柱、大厅所构成的画面出现在世人眼前时，章明也震住了。通过这些无言的设计痕迹，她读到了当年设计师所费心力。

　　从那时开始，章明的生活与历史保护建筑修缮结下缘分。2000年，已退休的章明成立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设计师事务所，从此专门承接上海历史建筑项目修缮设计工作。69岁到79岁，章明激情四溢地和团队穿梭在上海各角落，先后主持修缮了中山东一路中国银行大楼、江西中路200号交通银行大楼、九江路邮政银行大楼，还原了永安公司原来的欧洲古典式建筑风格和形式，恢复设计了大光明电影院、上海音乐厅、怀恩堂、沐恩堂和摩西会堂旧址，并对马勒别墅、湖南别墅等一系列集中在上海中心城区的历史建筑进行保护。

　　“到现场去，到脚手架上去”——尽管年过古稀，章明固守着设计师到一线去的原则。她说：“光站在楼下透过脚手架能看到什么？只有爬上去，才能看到在光线下颜色是否刷得对头，材质是否用得准确。别人退休后四处旅游，而进建筑工地就是我的旅游。”

　　“建筑会说话，也渴望被读懂。”章明说，“只有尊重历史，才能让这些沉浸了太多故事的老砖瓦开口。”为了弄明白大光明电影院的原貌，光是从图书馆、档案馆收集来的文档历史材料，就装满一纸箱。仅为了确定观众席顶部颜色这一项，章明就走访多位老人，还特意请来年过八旬的同济大学建筑史专家罗小未。两位加起来年龄超过160岁的老人，相互扶持着爬上三层高的脚手架，最后定下浅灰绿色的颜色基调。历史原貌恢复工作细致到什么程度？修缮完工庆典上，原设计师邬达克的侄子也来了，当他看见大堂地砖上的花纹时，欣喜地喊了出来：“这是叔叔的名字。”原来，那花纹中暗藏了设计师名字匈牙利文的缩写。

　　修缮工作像考证，章明细抠每一处小节。为了恢复九江路邮政银行大楼内部金色的装饰花纹，她打电话给施工方提意见：“你们居然把花纹刷成了紫色！这是见证了中国金融历史的重要物证，只有金色才能体现当年的风貌和当时建筑师的设计理念。”修旧如旧，并不意味墨守成规。对西藏中路沐恩堂进行修缮时，对方提出要增添空调。倘若直接设置一堆空调机箱肯定破坏风貌，在尖拱形的教堂内部也不能起到制冷效果。章明几次到现场研究，最后发现教堂底部有一层地下室，于是提出设计方案：在地下室装通风设备，在桌椅下装出风口，把风吹到大堂内。结果丝毫没有破坏历史原貌。

　　与这些华丽的老建筑形成对比的，是章明位于天目西路的建筑设计事务所的办公室。除了桌椅橱柜，连一件摆设都没有。问她，您怎么连幅画都不挂？章明哑然失笑：“我要挂什么画？我的脑海里满满都是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