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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落入“外卖”风中的传统民居
[日期:2007-08-13]  来源:http://www.fjms.net  作者:中国风景园林网   发表评论(0)打印



【主持人语】
        主持人:上世纪四五十年代,英国政府拆掉了很多老房子,把伦敦市南部居民迁到像火柴盒一样的大楼里,后来逐渐暴露了诸如居民之间的隔阂、家庭成员中产生了“代沟”等社会问题。现在不少居民从这些大楼中迁出,搬入城郊的别墅。后来,在发展经济和保护古城两者均要兼顾的思想指导下,伦敦把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的建筑推倒重建。为此,伦敦巴特莱特建筑规划学院院长米歇尔·考林斯教授说过:“保护旧房子比新建更困难、代价更昂贵,在这方面英国是有教训的。”

  在谈到如何保护古建筑时,教授十分强调地说:“决不能翻新仿造,那样就会失去保护的意义。在不更动外形的前提下,做好维修、加固工作,这在现代技术条件下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内部设备也完全可以按照现代化的要求进行改造。”

  在当前中国城镇大建设的热潮中,传承中国文化的中国古建筑正在受到威胁。2007年6月的第六届中国国际出口古典家具展览会上,有部分来自山西、安徽、西藏等地的古建筑,被“肢解”搬运后再重新拼装后在观众面前亮相。其中,有一栋完整的有着200年历史的山西民居和一座从安徽搬运而来的亭子,一座西藏的庙门也被整体搬至家具展,庙门的设计、雕刻以及表面绘制的工艺都极其精湛,庙门内还展出了许多藏族古典家具。目前,具有传统特征的中国古徽州传统民居只有近8000栋,有的甚至成了危房或遭“外卖”袭扰,徽派民居告急。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单德启教授谈到江西婺源徽派古民居被收购的看法时说:“景德镇市从附近的婺源县收购了大约十几栋古民居,把它们移植到景德镇市。这种一栋或数栋建筑的搬迁,毕竟离开了它们的原生地和它们所在的环境,这个环境包括了自然环境、气候条件、社会环境和人文环境,所以它们的历史文化价值无疑打了很大的折扣。所以说,我个人认为这样的例子不应该提倡,并且要加以约束”。

  本期《都市新观察》,我们走进正遭遇“外卖”的婺源长溪村,感受古徽州文化的农民网络推手戴向阳的热情与焦虑,并邀请中国行政区划与地名学会秘书长宋久成以及古徽州文化专家陈安生观察“外运”“外卖”之风,思索如何真正保护传统民居,使之在历史文化遗存上,继续显示出其强大的生长力量,继续记录着中国历史、记录着百姓生活。

        当古建筑变成商品

  商人欲将5万多元散件运往景德镇重建

  7月31日,婺源县赋春镇长溪村长溪小学的操场上,堆放着一捆捆古老建筑的件。这些木件来自村里一幢300多年的徽派老宅。作为商品,它们的身上都有清晰的标号。

  深藏不露露出原生态

  在烈日下,商人们准备将这些被肢解的建筑散件运到100多公里外的景德镇,它们将在这个跟徽派文化毫不沾边的城市一角重生。

  为此付出了5万多元人民币代价,并且获得了几位房主联合署名的“非盗窃财物”的证明的商人,并非是长溪村出现的第一位能玩“乾坤大挪移”的阔商,因为在此之前,已经有一幢有同样年龄的老宅以同样的方式离开了古徽州文化特征的山水人文环境。

  长溪村建村于宋淳化年间(992年),鼎盛时期,香烟袅袅。与婺源的其他旅游村落相比,长溪村藏匿深山显得名不见经传,但也因为深藏不露基本保留着原生态。即使无人居住的老宅破败与坍塌后,那种时刻能唤醒国人民族精神的震撼力,总是从瓦砾和残砖中冲出,在苍穹里爆响。

  真伪可辨辨出是与非

  由于长溪村里没有一幢古建筑被列入文保单位,或者划入其他的保护类别,从而失去了保护伞。根据当地现行的政策法规,一些长溪村村民只是理所当然地将老宅当成合法的私有财产,或迎合或拒绝山路上滚进村里的金钱。于是,迎合者说“卖的是自家的东西,合法”,拒绝者说“卖的是老祖宗的遗产,买的是一种资源掠夺”。

  当地政府要求,居民修建民居如果脱离徽派特征者将受到处罚。在假货横行的时代,当绳金塔的仿古街和象湖的仿赣派民居成为城市回归的理想时,长溪村却有可能逐渐丢掉真正的徽派老建筑,取而代之的是惨不忍睹的假货。

  被卖掉的徽派建筑究竟是生是死令人牵挂,长溪村里多了一块无厘头似的空白令人扼腕叹息。有人说,整个婺源就是一篇写满古徽州文化的宏伟篇章,一砖一石都是不可缺少的符号。可是,被真实保护主义抛弃的众多老建筑真的会跟快餐店里外卖一样交易得如此简单?


 当义愤填膺的声浪干涉着粗野短见的拆除行为,人人都成了保护者时,婺源县长溪村的农民戴向阳,在家里通过网络,引来更多对文化环境的爱怜和目光的对焦。

  戴向阳:老宅子的网络推手

  当地政府一直以来要求婺源人建房必须建徽派的,不建就要罚款。既然要保护徽派的建筑特色,那么越旧的,越真实的古建筑为什么不能阻止“外卖”或者“外运”,这不是明显的矛盾吗?说实话,是政府财力不够,无可奈何。

  长溪村的老房子有个特色,整个村就只有一栋新建的洋房,其他的都是灰檐翘角的,像整体协调性这么完整的在整个婺源都很少见,三四百栋房子都是一个样子。去年秋天,我在网上写了一篇文章《长溪村的枫红了》,有不少驴友被文章和照片吸引了,之后每天都来很多人。当长溪村的网络推手,去年一年我个人的旅游收入大概1万元左右,除掉自家老宅子的维修费,一年可以赚8000多元。这就说明维修老宅子的费用可以从老宅子里掏啊。

  目前,虽然长溪村的古建筑被拆情况不是很严重,但既然长溪村可以拆,可以卖,这就会带动其他不受保护的村落也跟紧“外卖”风。不过网络是个好东西,上饶已有网友说要认养我们这里的老宅子。

  要让参与保护者获益

  古徽州文化研究专家:江西可参照安徽的做法

  主持人:皖南古民居的显著特征是典型的徽派建筑风格,它以黛瓦、粉壁、马头墙为表型特征,以砖雕、木雕、石雕为装饰特色,以高宅、深井、大厅为居家特点,集中反映了古徽州的山地特征、风水意愿和地域美饰倾向。伴随明清时期徽商演绎出“无徽不成镇”的传奇,徽派建筑开始在大江南北各大城镇扎根,成为我国建筑史上有名的一大流派,引得寻访者纷至沓来,在展示其魅力的同时,徽派建筑的美也让垂涎者把它搬回了家,徽州文化的完整性遭到破坏。

  安徽省黄山市正酝酿《皖南古民居认领保护办法》,海内外人士可认领保护古村落或单幢古建筑,认领者将可获得古民居的居住使用权。此举是否可以成功破解古建筑成为“外卖”,遭遇“肢解”命运的难题,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是基于保护的初衷,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种有益的尝试。而江西,尤其是婺源与皖南的古徽州文化同属一脉,必然也可以给我们以借鉴。

  《江南都市报》:徽派古建筑以其独特的不可再生特色吸引了众多建筑商、民间收藏者,大到整幢搬迁,小到构件收藏,徽派古民居频遭异地收购的势头一直不减。目前,黄山市已有100幢以上的古民居被上海等长三角地区城市的人士收购搬迁,出台这种认领政策是在怎样一个背景之下?

  陈安生:皖南古村落是中华文明发展至明清时期在徽州地区的民间积淀,其居住理念、村镇布局、外形意蕴、三雕艺术等都蕴涵着丰富的文化内容,极具研究价值。古徽州区域内有1022个古村落、6908幢古建筑及100多座牌坊,2000年,皖南黟县的西递、宏村作为皖南古村落的杰出代表,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但是黄山市古建筑的保护情况并不乐观。如黟县拥有世界遗产地西递与宏村,还有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南屏”等40余个古村落共3200幢古建筑。国家与省里的专项保护资金,以及从旅游门票收入中提取的保护基金远远不够保护这些古建筑。目前仍有千余幢古建筑存在梁托等木构件腐朽毁坏,很多古建筑开裂、倾斜甚至颓塌,有85%的古建筑遭白蚁、木蜂和粉蠹虫的侵害。保护这些古民居,民间资金的参与是一条可行之道。

  《江南都市报》:目前的“认保”政策还在酝酿当中,但在此之前,黄山市的黟县已试点了认保政策,实施效果如何,还需如何完善?

  陈安生:现在认保的政策还在酝酿,但是黄山市近日首先发了个通知,不允许对古建筑外运和销售,在林业检查站设点检查,而且加强了对乡镇的管理,一旦发现有人拆、改古建筑立即举报,目前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百姓参与的积极性很高,再出现买卖的行为应该可以得到很好的遏制。

  如果说遏制买卖是第一步,保护好是长远设计。黄山市列入国家、省、市、县一级文物单位的古建筑只占全市古建筑总量的十分之一,其他十分之九都需要民间的保护力量,如果古建筑有人居住,居住者还会进行维修,而对于那些祠堂等公共建筑,当初是最好的建筑,可现在没有人管理,很多已经残破,一些长期无人居住的古建筑也“危在旦夕”,因此加强保护是必须的,也要尽快。同时,我们要意识到,这里所说的保护,并非指建筑单体而言,还包括与建筑相关的当地山水、空间环境、自然风光与家族历史等等,这与当地的文化内涵密切相关,不然如果单指保护建筑而言,异地拆建不是也保存了建筑单体吗?但其因为离开了与建筑相关的环境,失去了文化的意义。黟县也确实采取了认保的措施进行保护,但是效果几乎为零。我认为,这是因为没有使义务与权利相当的结果。黟县的保护中,对于认保者只有荣誉的给予和义务的规定,没有实际利益的付出,这打击了认保者的积极性。因此,要推行好认保的方式,就必须让认保者有利可图,在不涉及产权的情况下,在不破坏古建筑的框架下,可以让认保者在此居住,投资建商业业态,比如说酒吧等,还要给他们一定的社会荣誉,在名利双收的情况下,就会有更多的参与者,这样就需要与认保者签订一对一的协议。正是基于此,黄山市已多次召开专家论证会,对办法进一步完善后再出台。

  《江南都市报》:安徽省的保护古民居的实际操作正在启动,对于江西而言,安徽的做法有什么值得借鉴之处呢?

  陈安生:江西其他的地方我不好说,但是婺源与古徽州文化是一脉相承的,从历史与现实状况来看,属皖南文化的范围,江西省要保护婺源的古民居可以参照安徽的做法。

  异地重建就是掠夺

  中国行政区划与地名学会秘书长:保护并不仅仅依靠政府的投入

  主持人:余秋雨在他的《文化苦旅》中曾写道:但愿有一天,能让飘荡在都市喧嚣间的惆怅乡愁收服在无数清雅的镇邑间,而一座座江南小镇又重新在文化意义上走向充实。只有这样,中国文化才能在人格方位和地理方位上实现双向自立。到那时,风景旅游和人物访谒会溶成一体,“梨花村里叩重门,握手相看泪满痕”的动人景象又会经常出现,整个华夏大地也就会铺展出文化坐标上的重峦叠嶂。

  其实,在余秋雨的眼中、心中,我们的山水建筑都与人文相关,只要在它面前静静站立、细细品味,封存久远的文化内涵也就能“哗”的一声奔泻而出,但这种文化必须寄生在产生于它的土壤,一旦离开,就无法生存。对此,中国行政区划与地名学会秘书长宋久成认为,那种打着保护的名义进行的破坏,将是永久性的,无法恢复的。


如何让古建筑更好地在本土生存从而让文化与历史传承是值得思索的问题

  《江南都市报》:全国的千年古县大多是您参与或组织评的,在江西发生古建筑“外卖”或者“外运”,您有什么看法?

  宋久成:现在的西湖龙井,全国各地都可以买到,但饮用的人都反映买回的龙井,再也吃不出那个味,正是因为龙井离开了它的本土,丧失了适应的环境和水质,虽然还是称为“龙井”,但已变味。其实,建筑也是如此。中国的古建筑是千年传承下来,各地的建筑风格不同,就蕴含了各地不同的文化,一旦脱离当地的文化支撑,必然会造成文化的断层。而这种打着“保护”名义将古建筑整体拆走的行为,或是被城里人买回去,或是进入了现代家居成为新的装饰元素,无非是满足个人的私欲却破坏了整个文化环境与历史传承。

  《江南都市报》:古建筑的流失,究竟流失的是什么?谁来保护合适?

  宋久成:我对此感到大为可惜,其实不仅在江西,在安徽、在山东、在江苏等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此类现象,北京的很多老胡同也随着现代城市的建设越来越难以寻觅。理想化的保护古宅就要不惜一切代价,保留文化的原汁原味,中国保护古建筑的指导思想也正是原址原貌。但是现在并不是所有的民居都能列入文物保护的名单,大部分古宅年久失修,中国民居二三十年应该大修,五六十年就需要翻修,可是许多民居百年来就没有经过任何修葺,使得古民居变老,直至坍塌。与其说是保护古建筑,不如说是保护中国文化的一支脉络。但要实施有效的保护,如果仅仅依靠普通百姓的自觉与能力是不现实的,政府应该发挥引导作用。

  《江南都市报》:异地重建真的能让断根的老宅子活起来吗?

  宋久成:古建筑被“外卖”,是对当地文化资源的掠夺,这些资源都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它们全是无价之宝,这些一两百年甚至是上千年传承下来的东西一旦离开故土,也就如同“驾鹤西游”了,没有了生命。经济被破坏了,我们还可以重建,但文化被破坏了,却再也无法修补。

  《江南都市报》:目前流行对古宅的认养,这只是民间保护,政府更多的应该怎样做?

  宋久成:保护确实并不是仅仅依靠政府的投入。中国的古宅分布地区广而偏,数量庞大,将其全部纳入监管是很困难的,因而更应该利用民间的力量。如政府鼓励有识之士采取认养方式、房屋主人将其开发成旅游景点以房养房等等。要保护历史文化传统,政府应该在制度上不缺位,可以把保护的法律规范做得更细些,才能把这些属于公众、属于社会的财富保护好。

  传统民居“外卖”档案

  主持人:人们寄寓建筑的思想情感是神圣的,无论是寓意“十年寒窗”的书房的冰凌窗、还是祈愿“一生平静”的厅堂中的宝瓶和镜子,或是屋梁上刻画的寄望加官晋爵的“马上封猴(侯)”等等,从而使得那一砖一木都有血肉有思想有感情,它维系着家族的死生祸福、兴衰荣辱,寄托着人们的梦想与愿望。众多古村历经沧桑得以留存至今,除了环境、交通等客观因素之外,更重要的条件在于人们以强烈的宗族观念庇佑了它。但是,随着生活的变迁,乡村的宗族意识逐渐淡薄,从而使得民间古建筑失去了精神支撑,再加上外来的诱惑,也就使得全国很多地方出现拿祖宗的文化遗产换些实用的钞票的情况,于是一场打着“异地拆迁保护”名义的破坏运动展开了。

  ★被出卖的常州历史

  乌龙庵,作为常州的最后一块“福”地,在2005年11月,以3亿元的价格被卖给房地产开发商。乌龙庵得名于乾隆年间的一所庵堂,已是目前常州市区所剩无几、具有江南古韵的民居建筑群落之一,专家称忽略乌龙庵也就忽略了常州的那一段历史。

  ★虎口余生的安徽古祠

  安徽歙县霞坑镇上干村的“王氏祠堂”以近9万元的价格被一名黄山市的商人买下,2007年6月被拆除。古祠堂至少有300年历史,木构件保存完好,祠堂的砖雕、石雕及木雕均非常精美。后经过文物部门再三干涉,停止了拆迁,修复工作正在进行。

  ★游国恩故居险遭不测

  抚州市临川区湖南乡洪塘游家村,一座300平方米的老宅遥望星空已有近百年,见证了国学大师游国恩最初的成长历程。2006年10月,外地买家出价15万元欲买下老宅后外运,经本报报道,及时制止了交易。遗憾的是,宅子大堂中原本有四扇杉木制的屏风,几年前已被村民拆下单独出售。


  古建筑的保护模式

  主持人:老房子被拆走了,这些对于卖房者来说,换取了金钱是虚荣,但内心仍有疼痛感,其中许多人、许多村庄已有保护意识,却因无法寻找一个突围的路径而最终选择出售祖产。众多城市也采取了各种方式尽量挽留住古村落快速逝去的步伐,从中也不乏成功之举。

  山东:引资注入“老银号”

  2005年9月,山东省在平移保护济南市一座80年前的小洋楼时,公开招标引进民营资本运作。这座两层的楼房被称为“老银号”,是济南20世纪初古城开埠时期城市面貌、社会与经济状况的历史见证。

  根据济南市政府与中标的公司达成的协议,该公司将投入450万元至500万元平移“老银号”。平移后,楼房所有权归中标公司,对“老银号”全新包装后,将长期在此举办建筑、文化、艺术等系列沙龙活动。

  上海:让老房子变成财富

  上海“新天地”是在对石库门老居民建筑“整旧如旧”的基础上建设起来的城市新景观,建筑的外表保留了上海近代生活的特征——石库门,内部则按二十一世纪都市人的生活方式、节奏和情感要求打造的。如今的上海“新天地”,外国人看了觉得很中国化,中国人看了觉得很洋派,年纪大的人感到怀旧,年轻人觉得时尚。眼下,“新天地”三个字已成为时尚与怀旧的代名词。

  苏州:民间保护政府重奖

  2005年自苏州市政府首度以“政府奖”的形式鼓励社会力量介入古建筑保护以来,社会各界对保护、维修古建筑的积极性不断升温。市文物部门依据《苏州市区古建筑抢修贷款贴息和奖励办法》,每年对申报的社会维修包括个人出资的项目进行审核奖励,最高额度可达维修总投入的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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